第一次知道,原来会做饭的男人竟是这样的俊雅。君子远疱厨。从这句话不难看出,男人们对做饭的态度,何况这还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她虽然不喜欢男人们的三妻四妾,但在这个风气盛行的月落,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显得是多么可笑。从来不曾想过,这一生会遇这样的一个人。他的隐忍,他的纨绔,他的深重,他的嬉笑怒骂,他的执着认真,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会做饭的他。第一次,权若雪对于他曾经的所有经历有了深深的好奇。也在想,到底是怎样的际遇,才造就成一个这样矛盾却在一举一动间紧牵着她的心的男人。“在想什么?”
当最后一碟菜被放到石桌上,纳兰瑾轩看着出神的她,终于出声问道。“在想你。”
权若雪脱口而出。纳兰瑾轩微微一怔,随后愉悦的笑出了声。看到男人微深了的眼眸时,权若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上飞红一片,她扭头,吐着舌头。过了片刻,也无半点声息传来,权若雪又回过去看,却发现,纳兰瑾轩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他的眉眼弯弯,脸上尽是她不曾见过的温柔。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灸热,权若雪终于忍不住轻轻出了声,“不是早就饿了吗?再不吃,饭菜又凉了。”
纳兰瑾轩收回目光,唇角始终别着一抹浅浅的笑,他拿起一双银箸递给权若雪,也不多话,只说了句,“快吃吧。”
权若雪接过银箸,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低了头,默不作声的吃起了饭。纳兰瑾轩挟过一筷子菜送到她的碗中,“尝尝看。”
“哦。”
权若雪闷闷应声,也没抬头看他。于是,在这个月光薄淡,灯火微暖的夏夜里,两人围坐在厨房里的老槐树下,石桌上,几碟简单清爽的小菜,一小锅米饭,在纳兰瑾轩时不时给她夹菜和他眉眼中难得的温柔里,渐渐沉静。意外的,这竟是纳兰瑾轩二十多年来的岁月里,吃的第一顿如此舒心的饭,因为权若雪。吃过饭后,夜色渐渐深重,蝉鸣的声音也沉静下来。两人回到居住的小院,见月色正好,便命下人搬了两把藤椅放到院中,赏起月色来。小院里有一个花圃,里面种满了优昙花,优昙通常是在夜里绽放,白日里便会凋谢,花期极短,只是不想,纳兰瑾轩会喜欢这样的花儿。此刻,优昙的花骨朵鼓鼓的,雅洁的白色,在明亮如水的月光中,显得越发剔透起来。花前月下。权若雪看着,几个字忽然在脑海里跳跃起来,然后,她轻轻的笑开。纳兰瑾轩躺在藤椅上的头微微一侧,瞅见她眉眼里清澈的笑容,唇角一勾,问,“在想什么这么好笑。”
权若雪摇头,并不打算将自己所想告诉他,只是转了话题,“想不到,你居然喜欢昙花。”
纳兰瑾轩一笑,看着花圃里的花骨朵,轻声道,“想不想听故事?”
“嗯?”
权若雪微微疑惑。纳兰瑾轩又笑,他的目光定格在昙花上,深长而悠远,沉吟了下,语声轻缓的开了口,“昙花又叫韦驮花。韦驮花很特别,总是选在黎明时分朝露初凝的那一刻才绽放。”
“想传昙花和佛祖座下的韦驮尊者有一段哀怨缠绵的故事,所以昙花又叫韦驮花。传说昙花是一个花神,她每天都开花,四季都很灿烂,她爱上了一个每天为她锄草的小伙子,后来玉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大发雷霆,要拆散鸳鸯。”
顿了顿,纳兰瑾轩见权若雪认真的听着,目光中微微的带了一丝迷离,仿佛今天的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的一个梦,于是他的声音越发的轻柔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这个美丽的梦惊醒。“玉帝将昙花贬为一生只能开一瞬间的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还把那个小伙子送去灵柩山出家,赐名韦驮,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
“可是花神却忘不了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驮尊者都会上山采春露,为佛祖煎茶,就选在那个时候开花,希望能见韦驮尊者一面,就那么一次,一次就够了!遗憾的是,春去春来,花开花谢,韦驮还是不认得她!”
“所以后来人们都说,昙花一现,只为韦驮。”
语声落下良久,权若雪仿佛才从昙花的忧伤里回过神来,她幽幽道,“花神真可怜。想将自己最美丽的时候绽放在自己心爱人面前,可是那个她记了一辈子的心上人,却始终不认得她。”
“昙花一现,刹那芳华,她不顾一切的去爱,无论结果如何,总归是付出过,争取过。”
纳兰瑾轩心头如福至心灵,一句话就那么脱口而出。“也对,如果思量太多,总是计较得失,那还是爱吗?”
说完后,权若雪猛地一怔,她不想自己竟然接了那么一句。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总是在计较着得失,瞻前顾后,这还是当初在边疆那个敢爱敢恨的权若雪吗?不仅权若雪怔住,便连纳兰瑾轩也神色怔忡看着她。不顾一切的去付出,哪怕最后只能如昙花一现,可到底她还是为自己爱的人绽放过自己最美丽的时刻不是吗?世事无常,太多美好的事物总是易逝,何不珍惜当下,怜取眼前人,不思量结果,不计较得失。一时间,两人静默,心头百转千回,像是有什么淌过,一下子灵犀在心,两人竟不约而同的朝着对方看去,眸光微深,唇角上扬。纳兰瑾轩缓缓伸手。权若雪会心一笑,轻轻的将手放到他的手心。她的指尖微凉,他的掌心温暖,贴合的瞬间,十指渐渐扣起。侧了头,隔着藤椅权若雪靠上他的肩头。忽然,纳兰瑾轩紧了紧她的手心,道,“快看,花开了。”
权若雪连忙看去。只见,月光如水,静静的覆盖在昙花上,如脉脉银霜,花骨朵儿一点一点的撑开,伸展,渐渐的,定格成美丽的花儿。有夜风吹拂,花瓣便轻轻的颤动着。“真是美得让人心碎的花儿。”
权若雪靠在纳兰瑾轩的肩头,低声说。伸手揽住她的肩头,纳兰瑾轩抿唇笑,“其实夏夜里是观看昙花最美的时刻。”
“是吗?”
权若雪亦笑。床榻上,两人相拥而眠,枕在纳兰瑾轩的怀里,权若雪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今天你怎么不将我赶出去了。”
纳兰瑾轩忽然笑。权若雪刚阖起的眸子缓缓张开,在他的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这才开口道,“你知道吗?一开始,你这个人心思太深,隐藏的也太深,我看不透。本来这桩亲事对我而言,也是突如其来。”
“有时候,我甚至想,我不过是来金陵游玩,怎么会这样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权若雪说着抬头去看他的脸色,见他始终舒展着眉心,认真的在听自己说话,笑了笑,又道,“若说你无情,你明明几次救我,可说你有情,你的眉眼又太过凉薄。你也许不知道,无论你隐藏的多深,表面上的你对我用了多少心,可你的眉眼始终是冷的,深重的。”
“那是我无论如何也看不穿的。”
所以,即使我怎么去回避对你的感情,却还是被你的一举一动所牵动。这句,权若雪没有说出口,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对纳兰瑾轩到底存了多深的感情,哪怕心里头隐隐的知道,即使如现在的片刻温情,背后也是一如既往的危机四伏。不管是宫里还是莫名的黑衣人,其实纳兰瑾轩本身就是一个危机。她只是,冲动的不想去想罢了,又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过美好,昙花的故事太过凄凉,她并不想和那个故事的结局一样。“那现在呢?你看的穿吗?”
说着,纳兰瑾轩忽然低头,眉眼认真的看向她。权若雪抿唇一笑,在他的怀里又偎进了几分。其实,她想问,那你呢,对我是个什么感觉?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就像今晚她说了这么多,纳兰瑾轩却始终不曾说过一句他心底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他隐藏的太深,她感觉不到,还是他的心还在戒备着任何人的进入。想了许久,最终也没得出一个答案来的权若雪却在这样的纠结里沉沉入睡,临睡前,仿佛有什么深郁的香气在她的鼻端一掠而过。纳兰瑾轩看着沉睡过去的权若雪,手中的迷香缓缓捏紧。她的眉眼其实很清澈动人,不是那种美艳绝伦的美,而是那种清澈干净出尘的绝美。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她的脸上描绘着她的眉眼,从额心往下,直到唇边。纳兰瑾轩其实心里也充满疑惑,他不过是说了一个故事,怎么会在说完那个故事后,想拥有她的心思那么强烈!甚至强烈到,任何人,任何事也不能阻止到他。屋外,暗卫的声音轻轻响起。“主上,人来了。”
今晚是他和皇帝约好了见面的日子,也是他第一次不加掩饰的出现在皇帝面前。可当他的目光停留在权若雪恬静的睡颜上,纳兰瑾轩竟微微失了神,她唇边微括的笑意,让他不忍抽出自己的手,以致于惊醒了她的美梦。直到暗卫在外头又轻轻的唤了他一声,他这才如梦初醒。轻轻的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纳兰瑾轩这才抽身离开。夜凉如水,皇帝负手立在院外,目光沉静,俊秀的身影在地面投掷下长长的影子。脚步声踩踏而来。皇帝转身,黑暗中,纳兰瑾轩的身影渐渐透出,“你来了。”
纳兰瑾轩看着皇帝站在自己的小院内,眉心一皱,“不是说好了在前厅等候的吗?”
“屋里闷,出来走走。”
皇帝微笑,丝毫不介意他不悦的语气,眉眼愈发的温柔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
纳兰瑾轩越过他,说道。皇帝淡淡的目光落在纳兰瑾轩的后背,他轻道,“九弟,你果然没有叫我小看。”
纳兰瑾轩的脚步一顿,他嗤笑,“你何尝小看过我,多少年来,你们母子可曾松懈过对我的防备。”
皇帝沉默。月色下,纳兰瑾轩的身影拐上长廊,在快要从皇帝眼中消失的时候,皇帝忽然说了句。“无论如何,九弟,这次的事,朕还是要谢谢你。”
纳兰瑾轩的身形一僵。良久后,他轻淡凉薄的声音隔了老远传来。“我没有哥哥,也不是你的九弟。这次的事,我不是为你,是为了天下百姓。还有,事情还不明朗,不要急着说谢,说不定,到头来我会反咬你一口。”
“你不会。”
纳兰瑾轩的话音刚落,皇帝就笃定的接了口。“话不要说的太满。”
纳兰瑾轩轻嗤一声,举步走入了长廊。皇帝凤眸里溢出些许温和,随后跟上。又在落霞山庄住了两日,今日一早便不见纳兰瑾轩的踪影,权若雪正想出庄去走走,却不想在门口遇到了一个她并不太想看见的人。是连雪。却是她几日未见纳兰瑾轩,偷偷的从将军府里出来,寻上了落霞山庄,没想到却在门口遇上了权若雪。一想到这几日都是两人在一起共度,连雪的眸光微沉,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原来四小姐也在这里。”
权若雪点头,对这个女子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日在权府她对纳兰瑾轩大胆的表白上,心中并不是多欢喜,遂与她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又进了落霞山庄的大门。哪知,连雪却快步跟了上来,她微沉的眸里闪过一丝沉戾,忽然轻笑道,“你以为三少对你真的有几分意思吗?”
“你什么意思?”
权若雪转身看她,眉眼沉重。连雪幽幽一笑,“你不知道三少的过往,我却是知道的,我跟了他多年,且不说我与他的情份,便是曾经有个女人在他的生命中最难过的时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陪了他整整六年的时光,你认为你能比得上?”
连雪说的那个女人其实就是柳嫔,当时柳嫔的身份诡秘,只怕来者不善,纳兰瑾轩是告诉给她们的,自然,纳兰瑾轩对柳嫔不会存有任何感情。只是,连雪今日偏要扭曲事实。权若雪只觉喉尖一哽,竟是生涩到痛,她好容易将那句,那个女人是谁压下喉间,又平复了下心境,这才冷冷道,“每个人都有他的过往,重要的是现在。”
连雪一愣,不意权若雪竟然如此难缠,沉默后,她又轻轻的笑了起来。“那我再告诉你个事儿。”
“不,我不感兴趣,也不想听。”
权若雪抬手,冷淡的看了连雪一眼,转身就走。背后,连雪讥讽的话语如重锤重重的掷上她的心口。“太后忌惮三少,一直放了人在三少身边监视着,若是三少沉迷于女色,便刚好可以让太后放松防备,而你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权若雪的脚步顿住,十指收拢,攥成拳,指甲渐渐的掐入手心。“还记得当时关于你的悍妇流言吗?那都是三少为了让太后相信他是真的迷上了你而放出来的。”
“最重要的事,你和她很像。”
说话间,连雪已经绕到权若雪的身前,她盯着她渐渐灰暗的眸子,一字一顿的问,“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庭院内,纳兰瑾轩一身白裳,他负手在后,桃花眼微微眯起,左右各立了几名暗卫。他的神色极淡,正与暗卫们交代着什么。院门被人从外推开,纳兰瑾轩抬眸的时候,正好看到权若雪脚步有些虚浮的从外面走进来。她的神色复杂,双眸微微涣散。纳兰瑾轩眉心一紧,连忙迎了上去,“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他微带急切的声音,权若雪缓缓抬眸,灰暗的眸子缓缓映上对面那人修长的身影后,这才仿佛渐渐找回了焦距。就在纳兰瑾轩准备伸出手去扶她的时候,权若雪忽然往后一退。两人之间,顿时隔了一步还是两步的距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纳兰瑾轩落到半空的手几不可见的僵了僵,他拧眉,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权若雪却怔怔的看着,那一刻,她仿佛觉得纳兰瑾轩漆黑的眼瞳光莹淡淡,如水流淙淙,却又似重重薄雾。一眼,望不见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雪的一番话,权若雪竟觉得只不过隔了片刻,眼前的人就再度陌生起来。喉咙酸涩,哽的厉害,原本那些质问的话却一下子统统说不出口来。也许,她在怕,怕听到一个她不想听到的答案。她的异常沉默让纳兰瑾轩微拧的眉心又紧了几分,只是,权若雪不开口,他便也不去问,只等着她自己主动告诉他。可最终,权若雪抿了个笑,还是轻声的问了这么一句。“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纳兰瑾轩却一愣,原本紧拧的眉心一下子深重起来,一双眸子仍紧紧盯着权若雪,但他最后也没给她个答案。或许,这也是纳兰瑾轩该问自己的,在他心里,她到底算什么?他眉眼中的迟疑刺疼了权若雪的心,她轻轻一笑,水眸里一片清亮,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她开口,一字一顿。“还是,只不过是你用来迷惑太后的工具?”
纳兰瑾轩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亦笑,桃花眼底渐渐冰冷,“谁告诉你的?”
“原来是真的。”
权若雪弯唇笑着,那眼眸微弯的弧度美得惊人,却在瞬间,一颗眼泪快速的坠下。她说着,笑声渐大。纳兰瑾轩也不上前,只拧眉看着,更不辩解。十指攥得生疼,可是再疼,却始终不如自己的心疼。权若雪抿了唇,她咬了牙,竭力的控制下,眼中终于再没有眼泪沁出,偏生她此刻的神情是如此倔强。“你把我当什么了。”
再开口时,她声音低哑到极致,嗓音里的空洞,听得让人心疼。纳兰瑾轩敛了眉眼,沉默良久后,终于上前扶住了她的腰身,不理会她眉眼里的抗拒,只淡淡说了句。“别闹了。”
权若雪冷笑,毫不客气的将他的手拂开,她不喊不叫,只轻声的说着话。“别碰我。”
“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愿相信我么?”
纳兰瑾轩薄唇轻启,淡淡的看着权若雪,亦轻声的回了句。权若雪却摇头,自始自终,他都回避着自己的问题,她只求一个答案,可他偏偏不给。“纳兰瑾轩。”
这是第一次,权若雪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的名字。明明她的语调冰冷,可莫名的竟听的纳兰瑾轩的心底一软。“让我静静好么。”
她垂眸,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下意识的,纳兰瑾轩迈了步子跟了上去,可刚走了两步,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又渐渐的从院门处退了回来。他站了一会儿,看着旁边的暗卫,缓声道,“派人在暗处保护她。”
暗卫领命,当下就追了出去。纳兰瑾轩返身,看着花圃内凋零的优昙花,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权若雪明明难过却始终倔强着的眉眼。然后,心,竟一下一下的被扯疼,仿佛不知疲倦。他缓缓的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脏,怦怦跳动,刚才她问,在他心里,她到底算什么的时候,他的心跳竟一阵加速。她在他心里算什么?说真的,其实他也清楚,只隐隐明白,对于她的感觉,总是那么的说不清道不明。身后,落地的声音轻响。连玉轻轻的走到纳兰瑾轩的身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却异乎寻常的沉重,“三少,连雪那里……”话还没说完,纳兰瑾轩就冷声打断了她。“只此一次,连玉你明白么?”
连玉听后,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喜,然后又敛去,她道。“谢三少不追究。”
顿了顿,连玉看着身前沉默的纳兰瑾轩,又疑惑的开口,“可是,刚才您为何不亲自去追四小姐呢。”
纳兰瑾轩的脸上波澜不惊,听到连玉的问话后,也没有太多的表情,沉默了一会,他方才淡淡的道,“她现在在气头上,本少说什么她也不一定听得进去,更何况。”
他说着,缓缓转身。那一刻,连玉清楚的看到了纳兰瑾轩脸上一闪而过的狠戾,“已经有人盯上了落霞山庄了,也许不日内便会有行动。”
连玉微惊,她正要说些什么,纳兰瑾轩的声音又淡淡的响了起来,“本少虽已布署好一切,但是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危险,本少都不想她涉及。”
他说完后,也许是看到了那个隐在院外若隐若现的身影,拂了衣袖便往屋里去了。比起刚才微惊的情绪,连玉听完三少的这番话后,心底更多的是震撼,她只是没想到,短短些日子,四小姐在三少心底的位置竟如此之重。她想着,刻意忍耐着不去看此时站在院外一脸殷切的连雪,只是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也许是借机告诉连雪,此时三少并不会想看见她。连雪或许是看懂了,不多时便离开了。权若雪神思恍惚的从落霞山庄里出来,她全无意识的走着,脑海里全是刚才纳兰瑾轩沉静的模样。这个男人,从认识伊始,心思就藏的太深太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对他上了心。以致于,当连雪告诉她和那个曾陪了他六年的女人很像时,她的心居然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几次,她都想问出口,可都生生的忍住了。其实她心底明白,她不过是在害怕着一个答案,若真是如她所想,也许她反而会不知所措。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挥洒。天边微红的日光还有些微的刺眼,权若雪微微的闭了闭眼睛,眼底干涩的厉害,有些微的发疼。走着走着,当她的眼睛映上周围的树影重重时,权若雪忽然一惊。连忙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道上,再加上此刻完全黑沉下来的天色,哪怕她向来胆大,此刻也有了微微的害怕。她捏紧衣袖,转了个身,试图沿着原路返回。摒息间,她似乎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给绊了下,身子小小的踉跄了下,还好,她反映灵敏,并没有摔倒在地上。“救……”若有若无的呼息声忽然响起。权若雪又是一惊,这时脚踝处传来一阵紧绷。她低头,却被那只猛地抓住自己裙角的大手吓了一跳。“救我。”
属于男子低沉微弱的呼救声清晰起来。权若雪咽了咽口水,心底的那丝惊惧渐渐散去,她就着黯淡的天色打量起地面的男子起来。他一身华衣,面容精致,眉宇间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油然而生,哪怕此刻的他一身狼狈。男子的呼吸有些弱,但是他的全身上下并无伤痕,细细嗅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极淡的清香。“你中了迷香?”
想了想,权若雪问。男子点头,似乎心神松懈了些许,紧揪住权若雪裙角的手渐渐下滑,双眸渐渐涣散,看样子是要昏迷过去了。“喂,你别睡啊。”
权若雪却急了,她只好伸手拍打着男人俊雅的面容。在权若雪俯下身子的瞬间,男子的身体顺势滑入她的怀里,昏迷前,男子还不忘提醒她一句。“这里危险,快走。”
当男子的双眸缓缓的阖上,权若雪终于明白什么是欲哭无泪了,她环顾了下四周,回想起他昏迷前的提醒,一时间竟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看他一身华衣,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权若雪思忖了半晌,心道。她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吃力的拖了男子朝前走去,只是可怜了男子那一身的华贵。待权若雪与男子的身影渐渐有消融到夜色中去,几个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出现。几人环顾了下四周,听声辩位,很快锁定了权若雪离去的方向,几人相视一眼,身形一跃。刚走出两步,几人就被一行人截住了。挡在他们跟前的人皆一袭青衣,掩了面容,只留出一双精锐的眸子,却是纳兰瑾轩吩咐下去暗中保护权若雪的暗卫。黑衣人冷冷的看了暗卫一眼,开口警告。暗卫们却也不多话,跃上前就开打。几番过招,到底还是暗卫们的修为高深些,不到一刻,黑衣人被尽数消灭。与此同时,落霞山庄内。纳兰瑾轩负手站在院内,连玉侍立在一旁。忽然,四周脚步声雷动。屋檐上涌出数个人头,月光下,闪着火把的长弓依次架起。院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黑衣的蒙面男子领着人缓缓走了进来。男子开口,声音暗哑低沉,“上次让你们跑了,这次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又是你?”
纳兰瑾轩微微挑眉,似乎也不惊讶。没错,眼前这个黑衣人就是上次在酒庄抓了他们的黑衣人。蒙面男子走近,轻哼一声,“如今你的扳指交不交出来也不重要了。”
“是因为你们有了必胜的把握么?夺位。”
纳兰瑾轩刻意拉长了语调,满意的看到蒙面人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微微变了颜色。“你怎么……”蒙面人说到一半,陡然住了嘴,他冷笑一声,“你想套我的话?”
纳兰瑾轩但笑不语,他伸手,连玉从怀里摸出一把折扇递了过去。唰的一声,折扇打开,纳兰瑾轩轻摇起来,半眯着的眸子静静的打量着蒙面人,那了然于胸的目光看得蒙面人心头一阵不悦。蒙面人扬了扬手,也不多话,“放箭。”
话音一落,屋檐上架着的火把纷纷离弦射向院内。纳兰瑾轩不闪不避,依旧漫不经心的轻摇着手中的折扇。他的动作落到蒙面的人眼底,却让蒙面人微微变了脸色。下一刻,一阵劲风朝着蒙面人的方向袭来,蒙面人旋身闪避,一支火把却正好射上他的手臂。衣料与皮肉被火把烧灼的恶臭传来,蒙面人闷哼一声,手下的人连忙上前去扑他身上的火。“说到底,你还是太嫩了些。”
漫天的火光中,纳兰瑾轩轻淡的声音缓缓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