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1 / 1)

玄穹殿。  众神已经在等,自然是先看沧歌的奏表。  少仓帝沉声道:“既然圣器有言,今日吾等同观奏表。四位灵尊与孤共同投票表决。众卿见证。”

“是。”

诸神一边偷看太古神仪,一边应和。  太古神仪并不反对,他安静地坐在水源灵尊法座上,竟似真的等待一个公道。  少仓帝也不再多说,他一挥手,沧歌的奏表应声腾空,化作清晰的影像。  里面女将五官坚毅,长发高束成马尾,耳畔戴着一枚玉白色的海螺。她水绿色衣裙外着金丝软甲,背一把冰白色长弓。后腰间箭袋斜挎,里面几支冰箭随她步履而轻轻碰撞,叮当作响。  满殿神灵见她英姿,无不颔首。  而影像中,沧歌一言不发,飞掠而起,一道庞大的黑影飞扑而至。诸神一怔,这才发现,此影像乃是她诛魔时所摄 。  彼时她年纪更轻,但身姿矫健、箭法超群。面前的魔物是青要灵尊的座骑,因误食浊水之畔的水草而心性大变,神智尽失。  彼时它在天界还闹出了一番动静,原来竟是沧歌斩灭的吗?  诸神看了一眼天帝,天帝目光注视影像,丝毫不掩其中欣赏之意。  一段精彩的诛魔影像之后,沧歌虚影立于殿中,绿衣金甲,英姿飒飒。她向诸神施礼,好像真人就在殿中一样。  “禀诸位尊长,晚辈出身水族,幼时承教于陛下……”她字句不疾不徐,开始述职。顺畅得如同背词。  诸位灵尊听得认真——这么多年,这个后辈已经拥有了如此之多的功迹。  沧歌的奏表准备得细致,其中她力战悲问剑主的一战,更是足以封神。诸神单是看完,便耗费了大半日的光景。  而此时,九溟的奏表还没送到。  ——前来送信的海鱼因为不辨方向,迷路了。  众神派出天兵满世界找这条海鱼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离谱。  幸好,虽然晚了些,但鱼总算是找到了。  奏表历经艰险,终于来到殿中。天帝高居王座,半晌才沉声道:“开始。”

诸神坐得久了,难免心中不耐——沧歌的奏表已是如此,九溟就算再如何,能高妙到哪去?  但无论如何,看还是要看的。纵然沧歌身后有天帝支持,但九溟背后,可也还有这尊太古神仪。  殿中光芒再起,诸神先前神情淡漠。但不过片刻,几位灵尊神情就变得微妙。再最后,人人瞪大眼睛,哪还有半点瞌睡的意思?  只见影像之中,满目的……红尘色相。  九溟坐在礁石上,蓝色的裙裾延伸入海,却遮不住她修长的腿!  黑色的礁岩衬得雪白的玉腿更加修长笔直,闪得人眼前发晕。  她螓首微仰,完美地露出精致的五官和修长的颈项。因为阳光,她美目中有一点迷离的光晕,如小鹿般蒙昧天真。她抬手遮挡了一下阳光,睫毛眨下来,又长又卷,如蝶翅似鸦羽。  “诸位前辈们,大家好呀。”

太阳颇晒,她素手扇风。说话时,嫩若春笋的足尖轻点海面,声音软软糯糯,透出一股子说不出的慵懒随意。  “天帝让人家递表自荐,说是竞选水神。我倒也没别的要求,只想知道水神酬劳几何。听说我母神是上任水神,不过她如今还在刑囚之中,我也没法问她。”

诸位灵尊纷纷以手轻掩鼻下口唇,以免御前失笑,法相不雅。  影像之中,九溟以手掬水,海水掺光,斑斓如彩纱。九溟随意把玩,阳光轻轻抚过她脸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披发簪花,几颗水珠顺着发尾从颈间滑入冰蓝色的抹胸之中,留下闪亮的痕迹,分不清是水是汗。  “人间灵气衰弱,我急需灵石,所以要求不高。但如果天宫报酬太低还是算了。毕竟我打理海洋已经很辛苦了。谢谢大家呦。”

她叹了一口气,认真地道。  她说话时也不庄重,右手轻轻拨弄着胸前的水晶挂坠,那抹胸束得鼓胀,似乎内里包藏着千般奇险、万种风光。  在她背后,碧海无垠,风过礁岩,卷起千堆雪浪。  她像这海上的蓝宝石,与日同辉,剔透无瑕。正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  然后,没了,就这么短短的一段。  ——竟是如此儿戏!  诸位灵尊瞌睡全跑了,忍笑忍到腹痛。少仓帝面沉似水,唯有太古神仪十分满意——自己的这位伴侣,不仅姿容无双,打理海洋更是耐心包容。  完美到无可挑剔。  “有劳诸位灵尊共同表决。”

他语声沉缓,对于这般离谱的奏表,也并未露出责难之色。  四位灵尊一听,连忙坐直。  表决不计名,四位灵尊各自以意志书写名字。表决结束,人选就会呈递上去。  青要灵尊是木源灵尊,身为女性,她对这位少神更为同情。  ——这位远在深海的少神交上来这么一个东西,可见也是个明白人。  她从小就被流放深海了,如今恐怕连玄穹殿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就算是太古神仪领悟天机,为她争这一次机会。但又有什么用呢?  五源神灵永远臣服于玄穹共主。有少仓帝圣意在前,谁难道还会偏帮她不成?  就算四位灵尊共同表决,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这么一想,青要灵尊心中恻然,说到底,当年的事又与她何干呢?  这么一个小姑娘,失去族群庇护,又无尊长引导。这些年在人间,只怕也不太好过。所以,这奏表哪里是要竞争水神?  不过求饶罢了。  现在四位灵尊一共四票,天帝一票。总共五票,自己有一票给九溟,并不影响大局。何况太古神仪的面子,也总是给的。  青要灵尊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以意志书写了一个名字。  点石灵尊也盯着面前金色的灵叶。  五源神族死板得很,哪有人家小姑娘这般灵动有趣?  其他三个老东西,食古不化、毫无审美,怎懂什么怜香惜玉?他们当然会投给沧歌。  ——那自己投给九溟一票,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人家那腿……呃,咳,毕竟后辈都需要鼓励嘛。  他随手将表决结果呈递上去。  顷刻间,五道不计名的意志如五片金叶,瞬间呈递完毕。少仓帝抬手示意,屠疑真君当场唱票。  “九溟。”

他唱第一票。  四位灵尊面色端肃,微微点头。  “九溟。”

他唱第二票。  ??四位灵尊微怔,互看一眼,开始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九溟。”

屠疑唱第三票。  !!!四位灵尊瞳孔地震。  “九溟。”

屠疑唱第四票。  “……”四位灵尊开始左顾右盼,避免与少仓帝对视。  “沧歌。”

屠疑唱完第五票,殿中鸦雀无声,如同站了满殿泥塑。少仓帝脸色铁青。  四位灵尊臀如锥刺,弹跳而起,一并拱手,快速道:“卑职仙府尚有要事,就不耽搁陛下了。告辞告辞……”  话落,四人化作四道清光,四散而去。  ……  海洋。  九溟背上行囊,离开仓颉古境,孤独地向茫茫宇宙而去。  鲛、鲸、鲨三王看着自家少神从此流浪他乡,再如何强忍,却也是肝肠寸断。  九溟已经离开很久了,三王仍不愿离开。  三王之中,鲛王多智,鲸王稳定,鲨王冲动。但如今,三王皆掩面,哭得老泪纵横。  正在此时,天边再现一座虹桥。  司封殿神使站在桥上,看三王涕泪横流,自然是十分奇怪。  他手捧法旨,打量三王,问:“少神九溟何在?”

三王微怔,鲛王问:“什么事?”

因为对神族心怀怨恨,自然语气也不善。  司封神使也是一脸怪异,道:“天帝法旨,着九溟少神前往玄穹殿见驾。”

他这话一出,三王顿时满腔愤慨:“你们神族真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我们少神忍让至此,尔等竟还不知足,还要逼她到何种地步?!”

司封神使一头雾水,犹疑着道:“可……少神与帝子共同竞争水神之位。四比一获胜。天帝传召,也是理所应当啊。”

他这话一出,三王简直气炸!  鲨王握戟在手,怒道:“贼子无耻!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司封神使当然也不信。他踟蹰道:“可这毕竟是……陛下法旨啊……”  鲸王这般稳重的人,也沉声道:“即使是玄穹共主,也没有赶尽杀绝的道理!你回去转告少仓氏,两千年前,我海洋先祖为护佑幼主,血流成河,尚无一人退缩。”

他上前一步,坚决道:“两千年后,海洋的骨头也还没折!如果他为了坦护自家弟子,非要逼死我家少神不可,我们即便蚍蜉撼树、螳臂挡车,又何惧之有?”

司封神使一听,也慌了,道:“这这这,我……这……”  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毕竟这事确实是匪夷所思。  如今见三王态度如此,连他自己都要相信了。  ——难道陛下真要诱杀这位少神?  他正进退两难,忽然身边有一个嗓声,温和清亮,问:“是鲛、鲸、鲨三王,请问少神何在?”

司封神使一回头,就看见太古神仪衣袂雪白,光轮轻转。  他忙道:“圣器!您快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鲛、鲸、鲨三王见到太古神仪,也满心狐疑。鲛王上前,施了个礼,道:“圣器,您怎么来了?”

太古神仪眸似暖阳,语若清风:“吾听说少仓帝将要册立水神,却并未将少神纳为候选。于是前往玄穹殿,为少神争了个大大的公道。吾之争斗力,相信她会明了。”

……  三王盯着他,陷入了静默。  圣器对自己的成果无疑十分满意,他说:“吾在殿中据理力争,金、木、火、土四源灵尊觉得吾所言甚是。于是少神以四比一获得了胜利。”

他温和地看向三王,认真道:“如此成果,足令少神惊喜了罢?”

三王仍是盯着他,目光怪异,欲说无言。  太古神仪只好问:“少神呢?去了哪里?”

三王真是……满心的话要讲,又怕说出来显得海洋没素质。  ——这会儿,少神估计都逃到铁壁洲了吧……  铁壁洲。  九溟戴着遮掩真容的面纱,一路捡僻静无人的小道走,只怕被仓颉古境追缉。  可她修为实在低弱,这般行走,已经引起了不少修士注意。  九溟明知有人尾随她,却不得不强作镇定。  因为她最能装模作样,这些人心中狐疑,一时之间没有下手。  而九溟选择铁壁洲落脚,也是有道理的。  ——铁壁洲是整个宇宙秩序最好的地方。  这里是体修圣地,不分人、神,全民皆修炼不灭霸体。平素由六位体圣辅佐着一位体尊共同治理。  体修功法霸道,又是全民皆兵,外界修士到了这里也不敢造次。  九溟进城之后,那些修士明白上当。但只能按捺性子,暂时观望。  而这里的体修,因为常年煅体,习性粗糙,衣、食、住、行皆毫不讲究。  所以整个铁壁洲自然是荒凉简陋,她连个稍微像样的住处都找不到。  这里的气候也最恶劣,白日酷热,晚上严寒。  九溟坐在简陋的茶棚里,茶棚的主人根本不侍候。她只能自己去茶缸边,用搪瓷粗碗舀了一碗茶水,点心也只有腌咸菜和窝窝头。  优点是量大,可随意取用。  少神自披了一张神女皮后,向来样样皆精致讲究。几时想到两千年后,还要再吃这种苦?  时辰已近傍晚,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茶棚只有一个顶,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吹得她骨头都在响。  少神盯着渐浓的暮色,周围是居心不良的窥探者。她再如何坚强,也升起一股日暮途穷的沧桑和凄凉。  好在茶棚并不赶客,她可以在此过夜。  九溟坐在桌前,将一个包袱搁到桌上,以此为枕。  她这包袱里装着许多储物法宝,鲛王收拾的时候,恨不得把整个海洋的家底都给她带上。于是用了这么多储物法宝方才装下。  周围两桌歹人,现在已经知道她是只肥羊,哪里肯放?  只是碍于铁壁洲之威,只能将她先行盯住。  九溟枕着包袱,思索着未来的去路。  寒风透骨,歹人环伺,她纵然心有对策,但毕竟曾有过那样的童年。怎么可能睡得着?  人若难眠,自然多思。  她开始想念海洋,想念鲛、鲸、鲨和无数的海鱼。她开始想木鬼长梦,想谢艳侠,想她那被囚禁在浊水之畔的母神浮月……  心事不堪,一念一伤,腐蚀着她的坚强。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衣袂摩擦之声。  九溟弱小,自然就警觉。她猛地回头,只见太古神仪站在夜色中。  他光轮轻转,青丝如墨,黑袍的领口开得极低,露出结实的胸膛。他一步一步靠近,凛冽寒风在他身后卷起千重叶。  在他肩头,还站着一只缩小的凤凰。凤凰彩羽流光,兽目通红。此时,它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发现目标,搜寻结束。”

九溟站起身来,风将她冰蓝色的衣裙吹出翩翩残影。女孩纤瘦单薄,似乎快要融化在黑夜里。  这一刻,心中万般情绪全部涌上来,她飞奔到太古神仪面前。  太古神仪很高大,九溟仰头凝视他,他回以注视。  他肩膀上的小凤凰也紧盯着九溟,许久,它用极刻板的声音,道:“九溟,雌性,水源神族和六道边狱的杂交串串。危险程度为零。”

九溟鼻子一酸,她猛地伸手,抱住了太古神仪的腰。她把头埋进他胸口,无论是为了借他倚靠片刻,还是为了借他吓退歹人。  为了什么都好。她紧紧地抱住他,默默了许久。  太古神仪肩头,小凤凰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九溟,雌性,水源神族和六道边狱的珍稀混血。天性善良无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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