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后实在说不出话来,她活了几十年,哪里受过这等气?“母后,摄政王可一直对妙筠虎视眈眈。”
林苍漠淡淡提醒。“他也知道此事?”
太后闻言眉头紧蹙,接而哼了一声,“你们这是存心要逼哀家答应这桩婚事?”
“这是自然。”
唐妙筠也不避讳,她不仅要得到太后的首肯,而且还要太后同意得心甘情愿,否则,今后不知还有多少性命之忧在等着她。既然这人喜爱权谋,那她何不投其所好,做笔双方都乐意的买卖?说到底,林苍漠、她,甚至太后,不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只是有人甘愿囚于牢笼,有人一心想要自由罢了。“看来哀家是不得不答应你了?”
太后冷笑一声,“漠儿,去召集后宫之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滴血认亲。”
“儿臣领命。”
林苍漠稍稍松了口气。他知道今日定能说服母后,只是唐妙筠的身份,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回漠王府的路上,林苍漠始终面带忧色。“之前没见你愁眉不展,怎么太后赐了婚,你反倒忧心忡忡了?”
唐妙筠不禁挑眉。“你是个烫手山芋,本王自然忧心忡忡。”
林苍漠将她拥入怀中。唐妙筠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脸贴了上去。她是凰族人,坐月子无需真的静坐,只要稍加休息,不过多劳累便没有大碍。但生了孩子才几日,总归还是有些疲的,不一会儿,竟沉沉睡去了。林苍漠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想起洞房花烛那夜,她在喜帕下纤细如猫的鼾声,唇边不由多了一分笑意。唐妙筠这一睡,从夕阳西下睡到了日上三竿,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已回到了漠王府。“小姐,您醒了?王爷可真好,昨夜在您床边坐了许久呢。”
守菊凑上前道。“怎么,难道他不该对我好?”
唐妙筠摸摸鼻子。守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有些红:“不是……我只是从没见王爷对谁这般好过,就连那媛小姐都……”“对了,林媛儿如何了?”
唐妙筠问。“她呀,”守菊撇撇嘴,“她被王爷软禁在房中了,成日哭哭啼啼装可怜呢。”
“不如我们去看看她吧?”
唐妙筠忽然来了兴致。“这……还是不要了吧。”
守菊连忙摆手,“不如奴婢给您做点心吃,就做那梅花糕可好?”
“也好。”
唐妙筠倒不是真想去见林媛儿,只是闲来无事,突然想到府里还有这么个人。许久没见林媛儿,她实在有些无聊,毕竟如今像林媛儿那么傻的人,又那么爱闹腾的人,世间还真是不多。梅花糕并不难做,难就难在采花上,花瓣太老则口感不佳,太嫩则香味不浓,她与守菊在梅林采了许久,连手臂都有些酸痛了,才摘了薄薄一层,刚刚盖住竹篮底。唐妙筠瞧着就胃口大开:“守菊,你给我做梅花糕,我做臭豆腐给你,如何?”
“小姐,还……还是不要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就行。”
守菊苦着一张脸,一是对臭豆腐那玩意儿敬而远之,二是担心唐妙筠的身体。哪有女子生完孩子之后,还在冰天雪地里采花的道理?正说着,忽有一只纤纤秀足伸了过来,一下就将那竹篮踢翻了。守菊正要去捡那洒了一地的花瓣,手上却冷不防挨了一脚,疼得哎哟一声。“我说是哪个狐媚子在这儿呢,原来是你啊?”
那人抬了抬下巴,阴阳怪气道。“媛小姐,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当心我告诉王爷去!”
守菊捂着手,心想这人不是已被软禁起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梅林中?林媛儿是趁那当值的人不注意,悄悄从房顶爬出来的。本来她一个名门闺秀,不该有这等粗野的举动,但在房中憋了足有半个月,实在是闷得慌。唐妙筠瞧着她头发上那些细碎的瓦屑,微微一笑道:“看来漠王府要请泥瓦匠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林媛儿话说了一半,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守菊闻言顿时明白了几分:“屋顶那么高,媛小姐真是勇气可嘉。”
“你,你们……”林媛儿贝齿紧咬,做不得声。“守菊,我们走吧,今日就不必做梅花糕了,换我做臭豆腐给你吃。”
唐妙筠提起地上的竹篮,往小厨房走去。“啊?”
守菊闻言脸色一变。小姐真要做那种东西吗?“胡二!”
唐妙筠挑眉喊一嗓子。胡二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赶来了:“唐姑娘,怎么了?”
唐妙筠指了指身后:“你看那是谁?”
“唐妙筠,我和你没完!”
林媛儿气得直跺脚,她本想直接逃出这漠王府,去投奔摄政王哥哥的,哪晓得竟遇到了唐妙筠。如果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假装没看到也就罢了,偏偏她愣要上前羞辱一番,结果引火烧身,引来了胡二。“媛小姐,请回房。”
胡二面上客气,语气却是硬得很。“我偏不去,你能如何?”
林媛儿叉起了腰,企图耍横。但她哪里横得过胡二?一下就被胡二扛在了肩上。先前,林媛儿仗着王爷的宠溺,没少对下人颐指气使,此时,胡二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得罪了,媛小姐,这是王爷的命令。”
胡二边走边道。“放开我,放开我……”林媛儿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自己会走!”
“你说话向来不作数,属下可信不过你。”
胡二丝毫不留情面。眼看林媛儿又哭又闹地被扛远,唐妙筠估摸着她已被丢入房中了,才转过身,看向守菊:“你的手疼不疼?”
“奴婢不疼。”
守菊将手往后缩了缩。“让我看看。”
唐妙筠皱眉。守菊只得伸出手来,腕上赫然一片淤青。“这还不疼?去找你家王爷拿些药膏涂涂,今夜,我们再去拜会拜会林媛儿。”
唐妙筠道。不仅林媛儿,就连摄政王,也已暗算了她好几次,眼下也该到还手的时候了,她唐妙筠可从来不是什么善人。“小姐……”守菊感动之余,又有些吃惊。拜会?难道……是要去找那媛小姐的茬?不过,为何要晚上去呢?“不说这些了,先去吃些东西吧,我饿了。”
唐妙筠走进小厨房,兀自做点心去了。守菊在紧跟在后头,她不知道的是,就连这种时候,外头也有好几个暗卫在悄悄保护小姐。自打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以后,林苍漠就对唐妙筠格外上了心。眼下太后应当不会再打唐妙筠的主意,可摄政王还贼心不死。唐妙筠刚一入府,胡二就在围墙外抓获了几个贼眉鼠眼的人,细细审问之下,才知是摄政王派来的探子,趁守卫巡逻交替之际,与府里的奸细交换消息。如此,林苍漠又怎会掉以轻心?唐妙筠听着外头那些细微的响动,只当什么都不知。林苍漠派来的这些人,究竟是在保护她,还是在盯着她,以防她再次不辞而别?“小姐,您最近似乎比之前笑得多些了。”
守菊眨了眨眼,仿佛生怕唐妙筠不解她言下之意。“所以呢?”
唐妙筠挑眉问。“所以……您要是一直留在府里该有多好,奴婢也能照顾您。”
守菊认真地说。“是林苍漠教你这么说的?”
唐妙筠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这……当然不是,是奴婢自己心里这么想的。”
守菊摆着手,结结巴巴道。唐妙筠眯了眯眼,故作凶恶:“下次再敢帮着林苍漠说话,我就把你嫁出府去。”
“小姐……”守菊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分明就是在逗自己,才松了一口气,嗔怪道,“您吓死奴婢了!”
唐妙筠瞧着她这模样十分有趣,不禁噗嗤一笑:“说说看,林苍漠给了你什么好处?”
“王爷他……他说要将奴婢赐给胡二。”
守菊边说边观察着唐妙筠的神色,生怕她动怒。“你又不是物件,怎能说是‘赐’?”
唐妙筠一本正经地皱皱眉,“依我看,这件事情很不妥。”
“有什么不妥……小姐,您就别戏弄奴婢了。”
守菊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有些急了,生怕她劝王爷收回成命。“我哪有戏弄你?我看那胡二不是个老实人。”
唐妙筠一个劲儿地摇头。“他可老实了,走到哪儿都想着我呢,要是敢不想,我就敲他的脑门!”
听小姐这么说胡二,守菊顿时不乐意了,低声嘀咕道。头顶传来一阵被死命压低的笑声,紧接着,是胡二的怒吼:“笑什么?”
“胡二?”
守菊诧异地抬起头,只见房梁上赫然站着几个人,正是胡二、杨三等一干侍卫,“你……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侍卫见已被发觉,便齐刷刷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面色均是有些尴尬:“唐姑娘,守菊姑娘,我们……”唐妙筠打量了他们几眼:“你们就是这样保护我的?”
胡二率先开了口:“属下……”“行了,回去告诉林苍漠,今后不许派人盯着我。”
唐妙筠撇嘴道。之前这种情形不是没有过,但林苍漠往往只派了胡二一人,现在却忽然多了三五个,哪怕她身在茅厕中,也会远远地守着,这种滋味实在古怪得很。“这……”胡二有些犹豫。“你只管去和他说便是。”
唐妙筠示意他们离去。“是。”
胡二只得点头应声。待胡二一行人走后,守菊不禁问道:“小姐,您是不是知道他们在这儿,所以才……”“瞎说什么呢,我如何知道。”
唐妙筠继续埋头做着点心。守菊总觉得此事有些猫腻,左思右想却想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可以确信,那就是小姐身上藏了许多秘密,所以才会令她如此捉摸不透。做完点心,唐妙筠端着去了林苍漠的书房。“本王正要去找你,你却自己找来了。”
林苍漠没好气地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瓷盘上,“这是何物?”
“松仁玉米。”
唐妙筠放下瓷盘。松仁、玉米和切碎的胡萝卜,放在锅中翻炒,加上白糖、细盐,最后浇上一勺香油,味道可谓美极了。林苍漠舀起一勺送入嘴里,稍一咀嚼,顿时满口生香。“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又有什么事要找本王?”
他放下小勺,看着唐妙筠笑得狐狸一般的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