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许清舟看了一眼柳碧莹继而拒绝了,“不必了,我想着许久未见了,来看看你。”
南宫彦弯唇一笑,“前些日子进贡了些好茶,便一并送去给老师了,老师用着可觉得好?”
“茶倒是极好的,入口清香回味则甘,你一向知晓我的喜好。”
许清舟说这话的时候,口吻中满是称赞的意味。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柳碧莹不便多参与,索性就自己闷不吭声的用了午膳,她心中无数次祈祷希望许清舟不要记起自己。二人正说着,陆惟山便从外头跌跌撞撞的进来了,面上很不好看,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南宫彦不由蹙了蹙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发生什么事了?”
“回皇上,北戎那边出事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响亮的筷子落地的声音,众人皆向柳碧莹看去。柳碧莹有些慌张的将筷子捡了起来,向三人歉意一笑。南宫彦也无瑕分心去顾她,只是先让她与许清舟先回去,自己则去往了御书房。剩下了自己与许清舟两个人,柳碧莹多少觉得尴尬了起来,向着许清舟干巴巴笑了一下开口了,“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便告退了。”
说罢,她便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离开,可即便如此,许清舟的声音还是在她背后悠悠的响了起来。“你是白念?”
柳碧莹发出一声挫败的叹息,转身便盈盈拜倒在许清舟面前,“先生恕罪,并非是我不愿意说,只是我的身份特殊,实在是不得不瞒着先生,还请先生宽宥。”
许清舟也不是不明白柳碧莹的难处,只是方才才见了她与南宫逸暧昧不清,他实在是无法容忍了。“我知你的难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招惹楚王,你该知晓他本就与皇上的关系,你再他们二人之间再横插一脚,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与楚王早就说清楚了,只是先生也知晓,这感情是藕断丝连之事,实在不是一时便可断干净的。”
许清舟面色不善,可已经到了这一步,柳碧莹也不打算再瞒下去了。许清舟颤抖着手指指着柳碧莹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他挥一挥手,“你走吧,我答应了楚王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柳碧莹如释重负,缓缓从地上起身,想着许清舟福了福身子,“白念在此拜别先生。”
说罢,她便退了下去。最先想要与许清舟相识,柳碧莹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许清舟作为先帝与南宫彦的师长,自然很多事都是知晓的相当通透的,自己与他多有交集,对自己是百益而无一害的。只是如此事情变成这副样子,即便是她有通天的能力也是束手无策的,更何况她还没有这能力呢。有用的人不能为自己所用,着实有些可惜了。柳碧莹沉溺在自己的思索中,并未看见回廊的尽头有一个飞速闪过的人影。话分两头,南宫彦与陆惟山匆匆回到御书房后,陆惟山便将北戎来的消息详细的告诉了南宫彦。原来是和敬出了事。和敬与拓跋天不睦已久,所有的忍耐终会在积累太多之后分崩离析。在一个夜里,和敬终于将自己发间的钗子重重的刺入了男人的胸膛。和敬当时已经是发了疯般,早就将国家和自己的安危抛在脑后,这个男人给了她太多屈辱,她已经忍不下去了。看着那鲜血从男人胸膛汩汩流出,和敬如释重负,可男人在昏迷之前将手边的一枚琉璃灯盏摔碎,将外头的侍卫引了进来。侍卫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流血不止的拓跋天,以及握着染血的钗子不放手的和敬。男人是被刺中了胸膛,可他的心脏偏生与常人有异,长在右边,不过就是失血过多而已,休养了十几日便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反观和敬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刺杀皇帝是重罪,只不过碍于和敬是西凉的公主,拓跋天只是将和敬关进了地牢,并开始起了异心。北戎的不安分很快便传到了边境,本是许久才会有的一些小摩擦开始频繁的发生,这些异动很快便引起了边境驻守的注意。就连这些消息都是快马加鞭送到京城中来的。北戎如此动作,看来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的了。听完陆惟山说的这些,南宫彦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面上也笼盖上了忧愁。陆惟山在一旁垂手立着,不敢多加言语。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南宫彦接着对陆惟山吩咐道:“你回去看看贞妃娘娘和老师还在不在,帮我盯紧了他们。”
陆惟山应了便连忙出去了,这一来一回。陆惟山便将柳碧莹与许清舟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了。虽说陆惟山对于柳碧莹还算是比较欣赏的,可他们说的是兹事体大,陆惟山即便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随便隐瞒下来的,他便将自己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南宫彦。可想而知,南宫彦本就不虞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只见他紧紧地攥住了手,青筋暴起,分明就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陆惟山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知晓南宫彦定是要发怒的。果不其然,南宫彦伸手便将一个上好紫玉纸镇摔了出去,纸镇摔在地上摔得细碎,陆惟山的脸上也被细碎的玉石屑划伤,可他不敢去擦,只是诚惶诚恐的跪下,不敢出声。“好你个南宫逸,好个柳碧莹。”
他的声音很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的生气是情理之中的事,陆惟山也不敢劝,只能默默等着他出气。南宫逸几乎将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陆惟山跟着他这么久都从未见过他这般生气,想来这次柳碧莹与南宫逸的日子不会好过了。怒不可遏的南宫逸在将东西丢出去的时候险些砸中了一个进来通报的太监。小太监勉勉强强躲过丢过来的花瓶,吓得面如土色,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陆惟山见了,连忙厉声喝道:“还不快站起来,成何体统。”
小太监这才哆哆嗦嗦站了起来,说外头楚王殿下求见。话音刚落,陆惟山便知南宫逸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反观南宫彦,他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让楚王殿下去偏殿歇息,朕这就过去。”
前后变化实在太快,若不是满地的狼藉,小太监会以为自己的花了眼。“还不快去?”
陆惟山适时开口,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称是下去了。小太监没有看见,可陆惟山看得清清楚楚,南宫彦唇边的那抹笑意中尽是冷漠和嗜血,那是对猎物伺机而动的神情。不自觉的,陆惟山打了个寒战。那边的南宫逸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在等着南宫彦过来时,忽然眼前一花就有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落在了他的面前。那女子的肩胛处绣着一只青色的麒麟,那麒麟栩栩如生。若是换做以前,南宫逸定是不会知晓是什么的,可现在他比谁都清楚来者何人。“王爷与小姐之事皇帝已然知晓,还请王爷自行决断。”
女子冷淡的声音响起,将先前看到的告诉了南宫逸,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小姐与王爷之事桐镜无权干预,只是王爷该以大局为重。”
桐镜口中的“大局”,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南宫逸眼中迅速划过一丝忧伤,但是很快的,他便恢复了平静,“多谢姑娘提点。”
话音未落,桐镜便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正巧南宫彦便推门进来了。从南宫彦进门的一刹那,南宫逸便绷紧了自己的每一根弦。本以为被许清舟允诺过便无事了,现在想想实在是天真了。这天子脚下,哪会有他南宫彦不知道的事情呢。南宫彦进来后,只字未提与柳碧莹有关的事,只是叫陆惟山拿来了棋盘同他对弈,可他越是不提,南宫逸心中就越是不知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棋局才下到一半,南宫彦忽然长叹了一声,将自己手中的黑子落下,“这北戎之事,一日不宁,我这心里便是一刻都不得安宁的。”
他都这样说了,南宫逸自然会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了。于是南宫彦便原原本本的将和敬一事告诉了南宫逸,说完还颇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南宫逸。北戎如今这样不安分,自然是需要有人去镇压的,如今白雪鸢的父亲死去,军队之中一直没有足够有才能的将士能够担起将军的重任。南宫逸转念一想,忽然起身便跪在了南宫彦面前,“臣弟自愿为皇上前往边境,为皇上破除烦忧。”
看家南宫彦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南宫逸便知这就是他的意思了。他想将自己发配到遥远的边地再无回来的可能,这样他才能安安稳稳的坐稳了皇位。先前他们之间的粉饰太平在这一瞬间分奔离析。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掌管着生杀大权,而他不过是区区楚王,怯懦胆小,甚至连皇位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