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重临走的时候,霍惜拦住了他。 “要不要来我家干活?我雇你。”
“惜儿。”
杨氏忙拉住了她。 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这沈掌柜虽然落魄了,但人家也曾经风光过的,有数间铺子,家中一个小院都比他们租来的这处院子大。 他们不过一打渔罢了。 沈千重朝杨氏笑了笑,眼神表示无妨。看向霍惜。 比他儿子还略矮一点,脸上……嗯,虽然没有洛儿一脸稚气,但也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女童。 霍惜定定地看着他:“我是认真的。你与其到处找散活,何不考虑找一家愿意赏识你,长期雇佣你的主家?”
受雇霍家吗?沈千重心里笑笑,低头看着她。 霍惜眼神认真:“你既已无本钱再做自己的生意,别的商家也不可能给你大掌柜一职,连二掌柜和要紧的职务都不会给你。何不考虑一下我?”
见沈千重面色逐渐凝重,抛出自己的条件:“我许你大掌柜一职,每月五两月银,年底再许你一成红利。且不签身契,不立契约,哪一天你想走,去留随意。”
沈千重瞳孔缩了缩。 “你不用着急回我,元宵节前给我答复就成。”
沈千重在霍惜脸上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真的是个渔家的孩子?真的只有七岁?又看了杨氏一眼,这家人不会也跟他一样,祖上曾经风光过吧? 见杨氏一脸错愕地站在那里,沈千重心思转了转。 朝霍惜和杨氏拱手:“多谢抬举,某感激在心。待某细斟酌一二,再登门。”
霍惜也朝他拱了拱手:“必扫榻相迎。”
沈千重看了她一眼,牵着沈洛离开。 直到父子二人顶着雪花,在巷子里不见了身影,杨氏才回过神来,拉了霍惜:“惜儿,你……” “娘,外头好冷,咱进屋吧,这都下雪了。”
杨氏忙去关院门,眉头拧着,跟着霍惜进了屋。 杨福正哄着哭闹的念儿,这会抱了他出来,听说霍惜要一个月五两银子雇沈洛的爹,也呆住了。 见念儿带着起床气,朝她伸手,杨氏忙接了他过来,抱怀里哄,一边等霍惜的解释。 “惜儿,一个月五两……而且咱有必要请一个人吗?你要是累了,我和我姐、姐夫三人就行了,咱家不用请人的。”
请人就要多花钱,还要一个月五两,又要分一成利。杨福觉得有些肉疼。 “对,对,有我和你爹,连福儿都用不上。现在天冷了,你和福儿只在家带念儿就行。”
杨氏急忙接口。 哪怕家里有存银了,但一个月要花五两请人,杨氏也舍不得。现在也没觉得多累。而且等年节过了,大伙又都要打渔去了,也不会那么忙了。 “娘,他还不一定答应呢。”
霍惜说着,把手伸到火盆上取暖。 “对对,他不一定答应呢。”
杨福放心了,“惜儿,我给你烤板栗吃。”
说着往火盆里扔了几个板栗,来回地翻烤。 杨氏却看了她好几眼。想着这事得跟二淮商量一下。 另一头沈千重牵着儿子回到租住的大杂院。厨房是公用的,他们父子只租了个厢房。院里住了好几家人,平时闹哄哄的,不得清静。 父子二人回了屋子,门关了起来,把火盆升了起来。 刚烤暖了身子,沈洛就往外探了探:“爹,这会没人用厨房,我们快些去占了。”
说着就舀了一碗米,端着锅碗瓢盆窜出门。 沈千重动作慢了一步,眼见儿子已经抱了一堆东西出门去了,跟出门一看,儿子已经手脚麻利地舀水洗米,往灶膛上架起锅了。不由得一叹。 祖上也曾是江南富商巨贾,家里奴仆下人众多,如何就落得这般要与人争抢厨房用了。 再看洛儿,他小小的一个在厨房忙忙碌碌,身手娴熟……其实他应该是在窗明几净,书声朗朗的书院里穿着青衫书生袍读书才是。 饭做好了,一饭一菜,再加一碟鸡鸭肉,是霍家给的回礼。比父子二人平时的饭食要丰富。 “爹,这肉真好吃!”
见儿子吃的嘴角流油,沈千重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 沈洛吃得香香地,还不忘招呼:“爹,你也吃”,连连往嘴里扒饭,直吃了两碗才停下。 沈千重默默地看着,心里沉重。 夜里,父子二人挤在一张床上,说着闲话。 “洛儿,你喜欢霍家吗?”
“喜欢。他们都是好人。要不是惜儿妹妹和杨福舅舅,爹就见不到儿子了。”
沈千重一颗心猛地揪紧。 好半晌,见爹没有说话,沈洛扭头看他:“爹,惜儿妹妹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洛儿想爹答应吗?”
沈洛抿了抿嘴:“要是一个月有五两银子,咱就可以跟惜儿妹妹一样租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了。”
也许我还能去读书。沈洛咬了咬嘴唇,没有说出口。 沈千重侧了侧身子,在他身上拍了拍:“睡吧”,过了半晌又说道:“爹会考虑的。”
一到年关,京师各处热热闹闹,各府门前车马不绝。 定国公府坻前,穆俨扶着程氏下了马车。 “请二舅母安。”
定国公徐景昌在大门处侯着,见程氏下车,急忙上前行礼。 “国公爷太客气了。怎敢劳你相迎。外头这么冷。”
“舅母是长辈,还是叫小子景昌吧。”
“这,与礼不合。”
“见过表兄。”
穆俨朝他揖礼。 “斌表弟。”
徐景昌看向这个被陛下赐字的表弟。记忆还停留在幼时,“表弟都长这么大了。听说在国子监?”
“是……” 一行人边叙着话边往府里进。等见到太夫人穆氏,又是一阵寒暄。 一对姑嫂,一个是守活寡,一个是真守寡,即便都在京师,但见面次数也少得可怜。 “这下高兴了吧,斌儿又回到你身边了。”
徐穆氏拍了拍这个苦命的弟妇,心里颇为感慨。 程氏朝徐穆氏笑了笑:“高兴,我高兴。”
又扭头看了一眼,正交谈甚欢的一对表兄弟:“国公爷如今已长大成人,已能挑起一府的重担了,大姐你也该宽心了。”
徐穆氏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十五岁的国公爷风华正茂,青松挺拔,承了他父亲世袭的爵位,将来只会更好。 嘴角带了笑,拍了拍程氏的手:“你别国公爷国公爷的叫他,你是他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