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侯府里,吴氏对着一大匣子的番货脸带笑意。 拿起几颗拇指大的珍珠在手里把玩,想着做什么首饰好。 “这都不用钱?”
“不用。都是别人送的。”
吴有才翘着腿歪斜着坐在椅子上,神情得意。 自上次被霍惜忽悠了一通,吴有才就好像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上回他用万斤蔗糖换来了万斤焰硝,那焰硝他可是派上了大用场。 一半做了人情,另一半上交给了市舶司,只说是带着船缴获来的私获。提举大人还夸他办事得力,还让他好好干,将来给他提报功劳。 给吴有才得意得不行。逢人就说再过不久他就是有官阶有品级的官员了,再不是不入流闲差了。 虽然没把那批焰硝换回钱来,有点可惜,但他却得了莫大的好处。再说那万斤红糖,也是无本收来的。就几百两银子,别人都不肯要他的钱。 这种有人送银送物送好处的日子……就是美。 “对了姐,娘说要开一间专门卖番货的铺子,问你要不要入股。”
“娘要开专门卖番货的铺子?”
吴有才点头:“是啊,货源你们不用担心,你弟弟在市舶司,你还怕没货卖吗?”
吴氏眉头皱了皱:“你如今才进市舶司,脚根都没站稳,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放心吧姐,你以为市舶司那些人个个都大公无私啊,谁手里没走过私货?再说了宫里也用不了那么些东西,最后博买来的东西还不是给大家分了去?卖谁不是卖,价高者得。”
市舶司低价从番人那里博买来番货,再高价卖出去,一来一去,银子哗哗流入户部钱库,朝廷开心,市舶司开心,他们这些当差的更是开心。 “行,那姐也入一股,跟娘一起开铺子。”
“嗯,再时让姐你赚得盆满钵满,也省得你那婆母老说你没有嫁妆。”
吴氏听了,后槽牙咬了咬:“那我再多入两股。”
吴有才点头:“那给姐三股吧,我还要送两股给我的顶头上司。姐,那你拿五千两银子吧。”
“五千两?”
这么多? “昂。那番人的珠宝玉石,象牙玳瑁可不便宜呢。”
吴氏咬了咬牙,想着将来会有大笔银钱入账,看老夫人和两个妯娌还敢笑话她。转身进屋给吴有才拿了五千两银票。 吴有才笑咪咪地数了数,这才捧着银票走了。 没过几天,张辅就发现张解打扮竟然贵气了不少,眉头直皱。 这日留在吴氏房里,低声训斥:“怎么给解儿用那么好的物事?他还小,没得给他养出一身奢靡的性子。”
吴氏低眉垂眼:“是,妾身会注意。”
张辅眉头未松:“他现在正是该用心读书的年纪,整天要吃好的要穿好的,哪有心思读书!”
吴氏不以为然:“咱家的孩子又不需要考科举,再说了咱是武臣家,侯爷不是还想着让解儿练拳脚功夫的吗?”
“练拳脚功夫?早两年我就给他请了师傅了,他可有坚持下来?蹲了两天马步,就叫苦叫累,掉了几滴眼泪,你就舍不得让他去校场了。练拳脚功夫,你看他练出什么来了?”
说起这个,张辅就生气。两个儿子,一个病歪歪的,一个怕苦怕累,没一个像他的。 而吴有才那边,自进了市舶司,吃酒应酬变多了,万香楼也去得更勤了。 这日在娉娘处吃酒,神情愉悦:“上次那个倭商,你怎么认识他的?”
娉娘以为哪里露出马脚,忙笑着问道:“就是一个客人介绍的。怎么,大人有事要找他们?那倭商只怕早回了家乡了。”
“那你再帮本大人留意些,若再有这些番人,还介绍给本大人。本大人也不亏待他们,给他们的价必比市舶司博买的价高。”
娉娘一听,松了口气:“大人放心吧,大人这么疼爱娉娘,娉娘哪会忘了大人的事。”
吴有才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还是你懂事。”
隔天,娉娘就把消息给穆俨送了出去。 穆俨冷冷一笑,吩咐坤四:“让娉娘多盯着些。哄着他。”
“是。”
坤四应声。 又吩咐坎二:“等小骗子回来,把消息说与她听。”
坎二点头应了,道:“少爷,霍小娘子不会再找人扮倭商吧?”
穆俨面色淡淡:“她要下什么棋,现在还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不会放过吴有才,不会放过吴家和吴氏。”
另一边的霍惜,用了五天时间,三艘船终于到了松江港附近水域。 仍是带了少部分样品,乘着自家的船,去往港口外围水域寻番商。 也是运气好,上次那个番商还在。 双方见面,很是热络。 想要全部吃下霍惜手里的货,不止那二百石白糖,还有霍惜带来的瓷器,绸缎,那些螺钿攒盒,各式的扇子,精美的绒花,都想要。 全部卖与他倒也是便利。 只对方没有那么多可换的货了,霍惜对于他手里被人挑剩下的货,不是很满意。也不是很想拿金银在手。 就只换了一半给他。留了一半打算再找找新来的番商。 那番人有些遗憾,但也不好强求,便说给她做中人,帮她找番商。霍惜很高兴,送了一盒绒花给他,把他高兴坏了,只说会帮着尽力搓合。 等霍惜拉了一船的货回到码头,李峪得到消息,带着伙计候在码头。 “峪舅舅!”
“惜儿。”
李峪上来跟霍二淮和杨福等人打招呼。 寒暄了一番,上船看霍惜换回的货物,一边看一边啧啧感慨:“这香料,珠宝玉石可不愁卖,就是这些番布,也不愁。如今松江城内,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番布衣裳招摇过市的百姓。”
虽然松江府种桑种棉的多,各种布料也多,但隔锅的饭香,如今松江港番人洋船来来往往,那番布也是好卖的很。 几人边说着边往铺子方向走。 到了铺子里,大伙寒暄了一番,李峪便说起生意:“我这回押了两船粮食和布匹过来,还在库里,等过几日淮安的船回来就安排人往北边运。”
霍惜点头,看了一番库房里的粮食和布匹,很是满意。 “舅舅,你在铺子里挂出收螺壳贝壳的消息,木料竹料麻料也继续收着。”
李峪点头:“你是要做螺钿啊?”
“嗯,我手里刚好有一人会这门手艺。你再帮着留意,若有会这门手艺的匠人,也可以收入门下。”
说完给了李峪两个螺钿攒盒和一盒子绒花,“都是我们的人自己做的,下次你带回家去。”
“这绒花可真好看!你外叔祖母和你两个舅娘可要高兴坏了。还有这攒盒,这手艺比外头我看过的都要好。”
拿着攒盒和绒花来回端祥,啧啧称赞。 霍惜微笑地看着,忽然发现有目光注视她,抬头去看,就见奶兄在偷偷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