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缓缓的站起来,向着贾赦鞠了一躬。
“大哥,弟弟知道这些年你心有不甘,父亲将荣国府一分为二,我领了爵产,你袭了爵位,甚至你做为袭爵之人,蜗居在马棚之侧。
而我这个领了爵产的弟弟,却住着荣禧堂,可是大哥啊,弟弟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听着外人叫你马棚将军,我心也难安啊。
可是父亲不这么做,我们荣府可就完了,祖上披荆斩棘、呕心沥血的荣府就完了,这偌大的国公府早就换了姓氏。
如今的四王八公除了水峥那个小人,哪个还有半分颜面,都为了当年那件事付出了很多,看着以前侠肝义胆的贾恩候,变成今天的这幅模样,弟弟心疼啊。
这一切都是为了荣府的绵延,今天元春被指给了德王,太上皇将来还要保荐侧妃之位,荣府肯定会被推上风头浪尖。
大哥,你忍心看着这個生你养伱的荣府,因为这档子事灰飞烟灭吗?
大哥,你忍心吗?”
贾政不愧是读书人,一番仿佛发自肺腑的言语,击打在贾赦的心头,是啊,自己当年可是威风凛凛的贾恩候。
当时皇帝御赐恩候字号,又是当时东宫的太子宾客,执掌太子三卫,未来的大周的架海金梁、擎天玉柱,可是在那一夜之间全部都毁了。
太子事败,自刎于神武门,父亲自己折磨自己,最后病死,交出京营、荣府分家,自己堂堂袭爵之人住在马棚一侧。
命是保住了,荣府也成了震慑有心之人的靶子,活着比死了难受,祖上创下的威名尽数扫地,而自己也变成无知昏聩、不务正业的浪荡子。
贾赦的眼圈也有些红,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
“老二,你说这些作甚,都已经过去了,别以为府内的人都是一心的,刚才那些话传出去,不用等到德王连累,咱们就要被抄家灭族了。”
贾政和贾母相互看了一眼,都看着气势不太一样的贾赦,仿佛昔日的贾恩候回来了一样,不由的微笑了一下。
“老大,你倒是说说,接下来如何办是好啊?”
贾赦手指扣着椅子扶手。
“母亲,老二,你们不要担心,因为担心也没有用,这个德王我听说过,咸宁四十七年生人,跟太上皇一样的生辰。
当时的齐王可是作为贺寿的祥瑞,出生当日就被抱进了大明宫,被赐名龙象儿,你们想想那一年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贾政想了一下,突然叫到。
“大哥,可是那件事?”
“对,就是那件事,先太子在宁四十五年自刎身亡,当时所有家眷都被清洗了一遍,只留下了尚未成年的曹真,被圈禁在府内。
当时先太子起兵围困铁山之时,有好几个皇子死于非命,嫡子之中也就是当今和忠顺王侥幸逃过一劫。
太上皇伤心欲绝,忠顺王虽有心夺嫡,但完全不是当今对手,太上皇怕权柄不保,因此将先太子遗孤曹真放了出来,并且册封了先太子的封号义忠亲王。
这才又拖了几年,最后身体不及,才不得不将皇位传与当今,他老人家看似待我等亲厚,不过是前朝势力多数被当今收拢。
就连当时不对付的忠顺王都俯首称臣,若非我等四王八公,太上皇恐怕已经从大明宫搬出去了吧,天有二日的局面也是这么来的。
如今朝堂都知道我们们属于太上皇一脉,其中有一些人心中不满当今,暗自投了义忠亲王,暗中以水溶那小儿为首,东府怕是牵扯过深啊。
先不说这个,母亲和弟媳的计谋,我知道,想借重甄家的关系,将元春安插在当今身边,可是你们怎么知道,甄家就是站在当今一方吗?
不要忘记了北静郡王妃是谁?”
贾母听贾赦这一番讲述,下巴都快惊掉了,自己一个内宅妇人,宅斗肯定是一把好手,这种事情虽然也能知道一些,但是这么深还是不清楚,还是得靠老大啊。
自己的政儿,一个读书人,正人君子怎么会懂这种魑魅魍魉的手段,当即下定决心,对着贾赦。
“老大,是母亲思虑不周,当初求了甄家的路子,还有你说的东府参与过深的事情,会不会连累我们荣府啊。”
“对啊,大哥,这事还请你出手舅舅荣府吧。”
“母亲,老二,稍安勿躁,听我细说,太上皇将大侄女指给德王,也不是坏事,当今并没有反对,恐怕也是起了分化四王八公的心思。
而且现在大皇子齐王,和二皇子秦王之间闹得不可开交,当今恐怕也生出了扶持德王成为第三极的想法,以平衡诸位皇子的争斗。
这事对当今百利而无一害,肯定不会看着荣府倒台,甚至会出手扶持,所以说眼下荣府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但是也要看我们如何选择了,东府涉足过深就不好说了,母亲,东府的事情,还是要敬大哥做主才行啊。
至于德王殿下究竟能走多远,这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他距离成年开府建牙还要三四年,而且他能在宫中活下来,活的还不错,应该不是个蠢人。
不过荣府一定会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老二,既然你掌家,咱们荣府肯定要好好的清理一番,千万不可坏了当今的大事。
呵呵,要不然恐怕早晚坏事。”
“大哥,你是知道我的,不通俗务,家里的一切都是你弟媳执掌,现在更是靠着琏儿小两口上下奔走。”
“母亲,所有利害关系您都清楚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贾母有些心疼的看着有些囧的贾政,但是事关家族兴衰,也不得不狠起心来。
“政儿,你是一家之主,这些年王氏执掌府库,有些事情我知道,但是避免你夹在中间难受,我不曾说什么。
我们将所有人脉汇聚,将她兄长王子腾扶上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可以说是吃着我荣府的血肉青云直上,但是王氏仍在偷偷搬空荣府。
琏儿媳妇也是她娘家的侄女,姑侄两代掌控荣府,其心可诛,老大、老二,倾族之祸尽在眼前,千万不可行差踏错。
你们两个都要行动起来,不论涉及到谁,都要清理干净,千万不可一时的心慈手软,而耽误了大事。”
贾赦面上不吭声,心中腹诽,这会着急了,荣府都成什么样了。
“母亲,宝玉衔玉而生的传闻,要想办法破除才是。”
“哎吆,那可是我的心肝宝贝,他还是个孩子,这等事干他什么事情,以后养在府里就是了,什么进学科举,不想它就是了。”
事关贾宝玉的时候,贾母又开始昏聩了,贾政有些不乐意了。
“母亲,这么一来,那他不就荒废了,现在已经六七岁了,还整天的厮混胡闹,将来可怎么办啊。”
“不用你管,现在有我老婆子看着,将来大姑娘做了王妃,还能顾及不了一个亲弟弟不成,随便漏点,都够他吃喝用度了,当个富贵闲人不也挺好。”
“母亲。。。”
“老二,别说了,宝玉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尽快跟你大哥好好的将府里清理清理,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好的,母亲,儿子知道了。”
贾赦心里偷笑,贾政的心思他知道,有了爵产还不满足,恐怕是动了爵位的念想,现在断了他的念头。
虽然那个狗尻的贾琏是自己的儿子,但是天天跟着二房后面摇尾乞怜,自己这个当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剩下的让他们去折腾吧,自己这个马棚将军当着当着也习惯了,挺好的。
“母亲,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儿子就先告退了。”
贾母见状,也没有挽留。
“那好,你且去吧。”
贾政有点着急。
“母亲,等会珍哥儿要过来。。。”
“无妨,我心中有数。”
贾赦看都不看贾政一眼,转身就是走出贾母的院子,想了想,便吩咐身边长随。
“去,将琏儿叫来。”
“遵命。”
贾母处,看着贾赦走出门去。
“母亲,东府的珍哥儿要来,你怎么让大哥走了啊。”
“政儿啊,你要学会处理这些事情,总不能一直指望我吧,你大哥也就是因为那事被压制住,将来我不在了,你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爵产虽然给你了,但是这荣国府可是御赐的,肯定是袭爵人的,我知道你是读书人,不喜欢这些阴私杂事。
可你也是一家之主,总要学着点啊。”
“嗯,儿子知道错了,一定改。”
“哈哈,就喜欢你这听话的模样,没事,母亲还能支撑几年。”
不一会鸳鸯来报,贾珍来了。
贾珍本来辈分就低,人也有点蠢,加上贾敬出府十余年,阖府上下被他弄得乌烟瘴气的,一点国公府的气派都没有。
进了贾母处,一阵寒暄,听说贾元春要当王妃了,还开心的不得。
“老祖宗、二叔,这可是好事啊,得庆贺庆贺。”
贾母哈哈爽朗一笑,心里想的确是这货留不得了,得跟自己的大侄子好好的商量商量,这族长的位置他是不能干了。
就这脑子,还参与夺嫡,不看看上一回宁荣二府吃了多大的亏,还使劲的往前凑,真是怕死的不透彻。
也没有和他多说什么。
“珍哥儿,明日你去城外接了你老子回来吧,把事情跟他说一说,就说我要见他,可听明白了。”
“老祖宗,侄孙知道了,明日一早就去。”
“好,你且去准备吧。”
打发走了贾珍,贾母有些累了,让贾政也出去了。
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真是时光不饶人啊。
这时鸳鸯走了进来,看着贾母一身疲惫。
“老祖宗,给您炖了参汤,你喝一点,好好的休息休息,可不能累坏了身子,您可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呐。”
“还是鸳鸯贴心,有你在,我就踏实多了。”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体己话,又喝了参汤,贾母便沉沉睡去了。
宫里的曹龙象被叫醒参与午朝。
关于两淮盐课税捐减少的事情,林如海告罪请辞的奏折没有被批准,反而要求秋季的税捐多收,一定要将前面两季的缺口补出来。
而且咸宁帝听说贾敏病逝,林如海的身体不好,还赐了一些人参等补品,庆隆帝也舍不得这么能干的干将,也赐了一些补品。
至于太上皇的陵寝修建一事,庆隆帝直接下旨申斥了工部侍郎,要求他尽快安排精干人手,更换之前不得力的人。
并且升了贾政的官职,从之前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升任正五品的工部营缮司郎中,这算是托了曹龙象的福气,毕竟女儿成了未来德王侧妃。
而且还是贾家,给点好处肯定是要的,庆隆帝也想看看贾家经过这事情,会有什么反应,那个抱成团的四王八公又有如何反应。
曹龙象在午朝仍旧一言不发,结束后,就去了上书房,去了才知道钱先生病了,难得有空,毕竟以后也是上班的打工人了。
不若趁此机会出去耍耍,金牌令箭在手,不得去开个包。
说动就动,找了夏守忠,安排了龙禁卫的好手,一群人十几个便装就出了皇城,曹龙象看着有些眼熟,但也陌生的城池。
也感到分外的有趣,沿着东大街开始闲逛。
不愧是京城,这东大街上人来车往,路边摊贩也在不停叫卖,热闹非凡,老远就看见一间酒楼,一个硕大的牌匾,上面写着醉仙楼三个大字。
嚯,口气不小,醉仙楼,神仙都能搞定,看看能不能搞定自己这个凡躯王爷。
“走,去这个醉仙楼看看去。”
说完,曹龙象一马当先,就要朝着醉仙楼而去。
来喜赶紧跟上。
“爷,这醉仙楼是都中最大的酒楼,里面有美酒佳肴,歌女表演一有尽有,但是,爷的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也是都中消金窟,非达官贵人,身家巨万的商贾而不得入,平日白丁贩夫走卒皆去之不起,万一碰到熟人,传到了老爷的耳边。
怕是爷也要受些责罚,小的说不得也有性命之危啊。”
“稍安勿躁,就是见识见识,老爷不会责罚的,高指挥,你带两个兄弟与我进去,其余的在外守候。”
“遵命。”
几人刚走进门,便有小二上前候迎,看曹龙象几人打扮非凡,赶紧行礼。
“几位爷,是赏乐,还是宴饮?”
来喜上前应答。
“找一个素净的雅间,能看到楼下即可。”
“爷,里面请。”
这醉仙楼一楼是大厅,一进大门是掌柜报单之处,正对此处最深的地方,有一方舞台,上面已有歌姬在丝竹之中轻歌曼舞。
其余地方尽数摆放着桌椅,已有人在会宾宴饮,二楼三楼挑空,皆为雅间,跟随小二来到二楼一处名为浣溪沙的雅间。
这房间进门是一处宽厅,再向内是一张六人圆桌临窗,窗户是顶天立地的落地窗,四扇活动格栅遮挡。
曹龙象站在窗口向下看,有个诗人说过,你站在窗口看别人,别人也在窗口看你,此时三楼的一扇窗后面,有一个道姑打扮女子正在看着他。八壹中文網
被人盯久了总有感应,尤其是曹龙象身怀绝技,抬头看去,只见一抹倩影从对侧三楼窗口一闪而逝。
这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