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传来低鸣。 此时接近十点,进入了城堡的人都能够清晰地听见水流急速流动的声音,而如果有人能站在空中向山上看去,便能看见举行梦入仪式的圆形平台侧边的瀑布正在扩大,水流也在被力量扭曲着流淌的途径。 “找到了!”
随着一声惊喜的呼叫,一块巨大的山石被水的力量重开,一团红雾从水中脱离出来,于半空中凝聚了躯体。而在后方,又有三股水流托着三个人逆反重力地向上喷去,四个人急速冲向山顶,一霎时已经经由悬崖冲到了城堡的另外一面! “舒星若!这样可以吗?”
挥动着红色翅膀的宿笙歌在空中大喊起来,而舒星若也在水柱上稳住了身体,目光看向了城堡这一侧。 墙壁,以及一些小窗,在古旧的岩石墙当中,一座高耸的塔楼显得极为明显,更加明显的是在塔楼顶端密集栏杆中间的一个散发着柔和银色光辉的身影。 “送我们过去!”
宿笙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马上催动水柱向那个方向猛扑,银色的人看到了不由得抬起手做出了遮挡的动作,却完全没去阻拦舒星若、苏芷兰和叶缇丝三人自栏杆缝隙间穿过,落在了广阔的方形阳台上。 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宿笙歌一头撞在了栏杆中间的空隙上,就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她冲得太快,以至于这一下便有些头晕目眩了,甚至发出了一声痛呼。 “怎么回事!”
苏芷兰离得最近,立即注意到了。 “我进不去!”
而这个时候,舒星若和叶缇丝已经将目光放在了那个银色的人身上——其实并不能称作是人。 银色的头发丝如同完美的绸缎,但脸上却用半张面具遮挡了右侧,左侧则露出了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精致的鼻子和嘴。沿着细长的脖颈向下,这个生物的整个身体被一件绣着金色云中月花纹的暗银色长袍所遮挡,只有双手从长袍中伸出……手掌上是三根如同细长触手一样的手指。 如今,那颗美丽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们。 “夜安,远道而来的外来者。”
“月”露出了优雅的笑容,向几人点头致意。 舒星若和叶缇丝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开口道:“你应该是居住在这里的‘神’吧?”
“使用那样的字眼称呼真是令我不胜惶恐。”
月虚按胸口,谦逊地说道,“吾等是夜之族,虽有些异乎寻常的本领,却不敢以神自称,称呼我为‘月’便可。”
“月?好吧……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许多事?”
“若是这几个轮回当中的诸事,我还是清楚的。”
月微微颔首,“你们此来恐怕是要根除血所降下的诅咒,但并不知晓如何抵达他的位置,是吗?”
“在此之前,能否将我的同伴……” “很遗憾,这里的封禁由血所布置,禁绝一切夜之族的出入,如你所见,这座高塔亦是我的牢狱。”
月无奈地张开了手,“而唯一的出口另一端,则是血最为得意的成就所守卫,纵然是我想突破也极为困难,你们也不要指望这位刚刚脱胎换骨的小友能够进来。”
“最得意的?守在那里的是元老猎人?”
“由血之诅咒所变化诞生的第一位猎人,海碣。我不建议你们试图走那一条路,毕竟就算是我也会被他那迟钝时光的力量所影响,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杀。”
“你被血囚禁在这里?那还有别的夜之族吗?”
叶缇丝问道。 “兽的力量过于衰弱,大概在城堡的某处沉眠了吧?这里的夜之族只有我们三个了。”
月倒是有问必答,语气不疾不徐,相当沉稳。 “如果红月仪式开始,你能否打破这个牢笼?”
舒星若突然问道。 听到“红月仪式”着四个字之后,月的表情有了片刻的僵硬,随后叹了口气。 “你们已经知道了吗?”
“如你所说的话,血已经拥有了村子里的一族了,鱼人和月亮湖肯定是山腹里面那个死去的神所属,而兽既然陷入力量衰弱沉眠,其眷族恐怕也所剩无几。排除这些,尚且能在这片山脉中形成生存势力的猪脸人——月之族,就是你的眷属了?”
“没有直接从名字去思考联系,也让你们绕了点弯路呢。不过这份求证的精神值得嘉许。”
月再次微笑了起来,“的确,月之族是我所留不多的眷属,虽然不像湖和鱼人那样有血缘关系,但他们承受了我的恩泽,也在为了帮我摆脱囚笼而努力。”
“那就是红月仪式了吧?在这么多次失败之后你居然还保持了如此的耐心?”
叶缇丝看到月并没有任何焦躁感,不免有点好奇。 “距离我上一次失败已经过去二百多年了,倒不如说,我的眷族依然为之努力着这件事更令我感动……不过,外来者,你们又想得到什么呢?是血隐藏的位置,还是我的性命?”
“你的力量并没被束缚。”
天空中传来了宿笙歌的声音,虽然人进不来,但不妨碍她说话。 “年轻人,你对力量的熟悉速度连我都吃惊。”
月转过头看向了天空,“湖所遗留的馈赠的确是一份完美的礼物,但你们必须明白,哪怕是全盛时期的湖也不可能战胜血,凭借遗留的力量转世为夜之族的你们同样也做不到。”
“那么……血,如今在哪里?”
舒星若终于问出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在他的工坊中,也就是城堡的三层。二楼的祈祷室中有一面用黑色帘幕遮盖的镜子,那面镜子是唯一的出入口,你们只要将手放在镜子上就可以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叶缇丝紧跟着问。 “当然是为了夺回我的权力!你们依然在被血的诅咒所困扰吧?杀死他,这个诅咒就会消灭,你们便可以安然离开。而我也将作为这里剩余的最强者接手这里的一切……这是两全其美的做法。难道你们还在渴望将我们全部杀光,彻底解决这里的隐患吗?”
月说道这里,狡黠地一笑。 “你们现在这样子可战胜不了我。”
“我们如果连你都战胜不了,又怎么去对付血?”
苏芷兰忍不住说。 “都已经能来到我的面前了,你们应该懂得强者非胜,胜者必强的道理。”
月将手伸到衣服之下,取出了一个圆肚细颈瓶,举到眼前。 “你的朋友们已经成功进入了城堡内,并杀死了守门的猎人。村落旁的那些人也开始进村子展开了杀戮,这也会削弱血的力量。另外守候在月之族山谷之外的那些人,还有偷偷聚集了一批尸体的那对姐妹,甚至不远处那座山上留着的那个年轻女性都有不同程度的动作,如果说你们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跑上了山,那我可不会相信。”
“这里的一切你都知道?”
“无聊的时候总会找点打发时间的事情做,比如这几个轮回就很有趣。”
月将瓶子放回,抬手轻轻挡住了嘴唇,脸上笑意盎然。 有恃无恐。 舒星若和叶缇丝很清楚在宿笙歌进不来的情况下她们的胜算是零,而就算宿笙歌可以进来,也提升不到百分之一。 这个时候,没必要和月纠缠下去。 “既然如此,我们先行离开。”
“希望你们的动作足够快,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天空中的圆月边缘已经染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暗红,月亮终于突破了十点的位置,继续向着原本的方向开始前进。 “宿笙歌!接住我们!”
水柱将舒星若三人从阳台下方接过,随后她们便绕过了城堡边缘,向正门疾速冲去。 人都离开之后,月脸上的微笑才消失了。 “如果不是血……如果……嗯?”
似乎察觉了什么,银色的头发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便重新安静了下来。 看守塔楼入口的地方,猎人海碣猛地睁开了眼睛。 “村子遭到了屠杀,那些人已经确切掌握了杀死诅咒的方法,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乌鹊的声音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 “城堡被入侵了,月的监牢必须有人看守。”
“啊……难道就没有别的人可以调遣了?”
“换弱的不过是送死。”
海碣沉声说道。 “能杀死朗星,这些入侵者的力量已经足以威胁夜之族了,更何况这些人很多身上没有腐朽的血,不会受到血的钳制。”
“你想放任?可是如果血不在了,谁来辖制月?”
“由我斩杀。”
海碣冷冰冰地说道。 “啧……那我也……” “乌鹊,我不需要你帮忙。如果血真的被这些人杀死了,那你立刻用你的‘裂隙’下山,无论是杀光月之族也好,带着大家离开也好,总之一定要尽快离开。”
“你不一定打得过月。”
“只要你们在红月之前逃离就可以了。等一下,我这里有人……” 由这边单方面终止了通话之后,海碣的目光又放到了门前。 门口站着几个人。 莫惜人带着一贯的笑脸,旁边的莫怜人则押着大毛。在后方,尹脉、庞少桐两人带着几个临时聚集起来的人将二毛死死按住。 “别乱动!”
莫怜人冷喝一声,毫不客气地一掌劈在俘虏背上,痛得他大叫了起来。 “禁止任何人跨过这道门。”
海碣沉声道。 莫惜人却只是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向莫怜人使了个颜色。大毛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进了门,同时捆住胳膊的绳子也被割断了。 他顿时一喜,被抓的时候对方根本没有搜索他的身上,所以那些神术物品依然还在,此刻摆脱束缚后他第一个想的就是从怀里把那个火盾图腾掏出来。 然而在外界众人眼中,海碣手里的长枪前端瞬间裂成数段,变为了一把链枪,一甩之间就贯穿了大毛的胸膛。 尸体软瘫着倒了下去,而他的脸上依然还带着就地反击的得意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