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潭送田斯斯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一群人舟车劳顿，都是累得不想说话。李兰和魏微安在星世界娱乐公司下了车，打算各自打车回家。和田斯斯道完别，魏微安还特意弯腰朝车头的韩潭挥了挥手：“韩导，接下来就麻烦你喽，一定要把我们家大明星安全送到家哦！”
韩潭隔着车窗一点头算是应下了。调转车头开上马路，驶过恰好变灯的十字路口，月光惨淡倾泻而下，行道树用树荫将马路分割成明与暗。银灰色的跑车就行驶在着明亮与黯淡之间。韩潭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看到田斯斯手托下巴望着窗外，神情中带着思索之意，便开口问道：“在想什么呢？”
“嗯？”
田斯斯含糊地应了一声，回过神后道：“没什么。”
“还在为了那两人的事情头疼？”
韩潭语声微凉，在下一个路口的红灯前缓缓停下了车，而后回望田斯斯一眼。“没有。”
田斯斯却没有看他，而是抬眼望向道路两侧的高楼大厦。市中心寸土寸金，办公楼建得一幢比一幢高，一眼往去，向前看不到尽头，向上瞧不见星光，大有与天比高的气势。而就在不久之前，她曾经从天堂直直坠向地狱，现在的境遇或许算不上好，但也远没有当时那么坏。“韩潭，我在想，如果当时你没有接住我，那会怎么样？”
韩潭一怔，面色古怪地转回脸去，佯装注意信号灯，口中随意反问：“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没什么，”田斯斯没什么笑意地笑了一下，目光在车内转了一圈：“这是当时你开得那辆车吧？我只是突然想到过去发生的事而已。”
韩潭握着方向盘的指尖紧了紧，好在信号灯下一刻就转绿灯了，他连忙踩下油门，同时轻声道：“别想了，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他耗费了那么久去下定决心，又花了那么多是时间找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不论有多少变量，不论她如何假设，他都不会任由机会从指缝间溜走，那不是他的风格。“是么？”
田斯斯垂下拖住下巴的指尖，敲了敲窗边，神情在光影交错间变幻莫测：“那你是一早就知道了我会死在那里？”
“当时死神就坐在我旁边，我不会让你死的。”
韩潭的语气很淡，却透着一种理所当然。田斯斯沉默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一切都在韩潭的谋算中，心中便愈发觉得不快，说出来的话也就带上了刺：“我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如果我那时候死了，你的血契就要找下一个人去撕了。”
韩潭一怔，眉眼凌厉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也定神望着这一边，像是笃定他会在意一般。他不快地轻轻“啧”了一声，干脆开门见山道：“田斯斯，你到底想问什么？”
“韩潭，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车厢内瞬间一片寂静。韩潭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关于他的家族对海因里希导演的资助、关于自己还来不及告诉她的过往、甚至是刚才看到她和白琳起争执时心头转过的保护欲……气氛降至冰点的时候，韩潭再次开了口：“田斯斯，你可以问我一切，但是血契除外。”
田斯斯愣了一下，而后双手抱臂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呵，男人。她当然可以问，但他会选择不答。甚至，她最想知道的事，他连问都不准问。说白了，韩潭从始至终都拿捏着她，他对自己的好，不过是契约签订后的副产物。他如果高兴了，自然可以陪着自己去上综艺、配合自己演戏；他要是不乐意，自己甚至见不到他的面，更别提撬开他的嘴了。她又凭什么跟人家谈互相了解？了解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够了。退一万步来讲，他帮自己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祖上救过他和他家人的命而已。没有这一层关系，他和她不过是陌路人。银灰色跑车驶进君临南山小区，畅通无阻地开到了田斯斯居住的公寓楼底下，停车，熄火。田斯斯心中赌气，还没等车停稳就伸手打开了车门，脚刚一迈出去就突然反应过来：“对了，我都没有告诉过你地址，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是魏微安告诉我的。”
“她是不是还顺便告诉你我住几单元几幢了？”
田斯斯语气中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度。魏微安虽然常常八卦她和韩潭的关系，但顶多也只是将二人当作普通朋友关系，而且她向来不是一个会越庖代俎的人。现在又是半夜三更，她只消把小区名报给韩潭就好，完全没必要将好闺蜜的住址对一个男人说得那么详细。韩潭这才察觉到自己哪里做得欠妥，连忙转头看她：“没有，是我……”“是啊，我怎么给忘了，”田斯斯讥诮地一笑：“你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搬个家这种小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你呢？”
说完她就一转头下了车，一手拎包，一手挥动，“砰！”
地一声将车门关上，头也不回地往大门走去。听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之后，韩潭看了车门三秒，而后迅速转身解开安全带，一推车门就往外冲，刚在田斯斯刷脸上楼之前拦住了她：“田斯斯，这事确实是我考虑欠妥，但我真没有去查你的住址，是……”“那韩导可真厉害啊，都不用去查就有人双手奉上了？”
田斯斯止步，撇了一眼他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而后缓缓侧脸抬眼看他：“我已经知道韩导人脉广得从法国排队到这里了，以后，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她真的生气了。她每次生气的时候就会喊自己“韩导”，越是生气，喊得就越是尊敬，仿佛急着撇清她和他的关系一样。韩潭错愕地眨了眨眼，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田斯斯，他拦在她身前的手臂弯起，手腕安抚似地轻触她的肩头：“你先不要生气，海因里希导演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韩潭，韩大导演，你是真不知道我在气什么？”
田斯斯诧异地看着他转开话题，忽而觉得无比心累，她晃了一下肩头避开他的手，而后定神看他：“你大概把我当成一个傻子吧？欺瞒我、利用我，顺便还能看我的好戏，一定很有趣吧？”
韩潭眉心紧锁地道：“我从来都不觉得这些有趣。”
“哦，是么？那就谢谢你，没有让我变得更悲惨可笑，”田斯斯冲他一点头，还礼貌地一笑：“谢谢你的帮助，你做的很好，下次别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