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试镜还在继续,田斯斯已是渐入佳境,白琳则是完全不打算配合。白琳棒读了一段男主的台词,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说话没什么起伏,也没有看田斯斯:“蔓枝,你不要心急,科考队又不是只去这一次,明年会有的,后年也会有的,你现在去正碰到多风季节,你现在去,我会担心的。”
“明年?后年?你怎么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田斯斯一脸难以置信,眼角微红地道:“你明知道我有多么想去罗布泊拍纪录片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你……你留在这里拍拍其他的不也很好吗?”
白琳读完这一段长台词轻咳一声顺了顺气,而后才继续念下一句:“罗布泊,那可是死地啊。”
很明显,这一段原本应该是男主点出罗布泊的危险来表达自己的关切,但白琳的平淡表现和顺气打断,不仅丝毫没有关切之意,还影响了爱人之间该有的氛围。田斯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万般隐忍,又像是痛心疾首,深呼吸之时胸廓剧烈地起伏泄露了她的激动。她干脆一把将试镜用剧本拍到桌子上,一手叉腰,完全侧过身对着“丈夫”道:“留下来?拍拍其他的?孙德东!我真是完全看错了你!”
白琳被田斯斯的动作惊了一惊,这场戏还没完呢,她突然不看剧本是打算干什么?她停顿了片刻才仔细看看剧本念出下一句:“你,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田斯斯就接上了戏。她被气得胸口起伏不断,偏偏是这么生气的时候,她还撩了一下散落的长卷发,又用手背蹭掉了眼角的湿红,像是这些都没发生过一样地深吸了一口气。但她擦眼角的动作用力得甚至蹭掉了一部分大地色眼影,在场就没有人可以不当一回事,就连正面的镜头似乎也在微微偏移向她姣好的侧脸。这当然是后排透过镜头观看的人所产生的一种错觉,实际上,坐在评委席上的人都看得出来,是田斯斯不易察觉地微调了位置。她迅速地呼吸平复胸口的起伏,在开口时声音沉郁却又隐含一丝期待:“我还以为,你会和我是同一种人。“你以为我这一辈能得到几次陪同科考的机会啊?“什么明年后年?多风少风?不是的,我只有今年,只有这一次机会,罗布泊也一样!”
她越说到后来,语气越是沉痛,从沉重到悲伤,情绪层次分明,仿佛不仅仅是在惋惜爱人和自己想法不一致,也是在忧虑罗布泊的未来。在场众人听完这一段长长的独白都愣住了,好像都被田斯斯带进了吴蔓枝导演的艺术世界里,也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中,等着男女主下一轮的言语交锋。白琳也愣住了,她没有想到田斯斯能把这么长一段台词都背了下来,而且还发挥得如此出色。隔了好半晌,白琳才开口念下一句台词:“什么叫只有这一次机会?”
神情木讷呆怔得像一个等待老师解惑的新生。田斯斯完全不受她的影响,柳眉皱起,眼角的微红已经弥漫到眼眶:“罗布泊已经干涸,胡杨林在不断死亡,沙漠迅速向城市推进,你说说看,我真的能等到下一次机会吗?”
“那也不一定是要由你来拍啊?”
“那么由谁来拍?”
田斯斯直起身子扫了全场一眼,眼中满是悲凉,却又在收回目光时油然而生成为自信:“不行,我必须拍这个题材!你是拍电影的,你也知道,一个好的题材有多么得可遇不可求,这一次我必须去!”
再次转向正面镜头的时候,田斯斯已经站直了身子,满脸都是无惧风霜雨雪的坚定,盈满泪水的双眼里闪着光亮,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试镜到此结束,全场静默了三秒之后响起了一阵掌声且久久不息,许多新人演员就像刚上了一堂课或是听完一场演讲一般涨红了脸拼命鼓掌。田斯斯这才收敛起神色,稍稍抹了抹眼睛,收起剧本,冲评委席一鞠躬,而后走到了边上。和她对戏的白琳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看到那么多人朝着田斯斯鼓掌、评委们也在议论着刚才的一切,她气不打一处来,一噘嘴一跺脚气冲冲地直接走了出去。田斯斯自然不会去搭理白琳,或者说她就这样走掉了才是好事。她从试镜场地绕下来往后走的时候,不时就有其他试镜演员上来搭话,甚至还有新人想要她的签名,田斯斯都微笑着一一答应了。等快要走出后门的时候,她才在人群之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韩潭。虽然这家伙说过今天过来是为了看戏,可是真的在这里看到他,田斯斯还是错愕地停下了脚步。隔着层层人群,韩潭一直远远注视着田斯斯,周围的人鼓掌,他也跟着一起鼓掌。现在对上了她的目光,他也是瞬也不瞬,还竖起大拇指,用唇语无声道:“很棒!”
那双眼里闪动着赞赏的光芒,那副神情好像在说田斯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田斯斯一怔,耳根立即一热,她没有料到韩潭会表现得这么直白。明明刚才一路上也听到了不少赞美之词,但是在他面前,她不知怎的就有些害羞起来。就在她手足无措的地别过脸去的时候,会议室前头的姜成已经在向这边张望了:“韩导?”
同一时间,李兰也挤开了会议室后门拥堵的人群,将水杯递给田斯斯:“田姐你表现的超棒!现在我们是直接回去,还是……”“嗯,走吧。”
田斯斯说完又下意识地侧脸朝韩潭的方向一瞥,看到他也正要离开人群。他们隔着几个人的距离互相一点头,而后各自转开,一个往后走出会议室,一个往前走向评委席。走出会议室之后,李兰收回东张西望的小脑袋,靠近田斯斯小声八卦道:“田姐,韩导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因为……”“你少来,”田斯斯斜了她一眼,抽开手臂的时候觉得耳根越发火热,口中还要假装不在意地道:“他才不会呢,他是来看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