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夜色深沉如墨，田斯斯立在安静的医院走廊上，随着指尖颤抖着点开手机主界面，一颗心也开始不安起来。即便魏微安再三劝说让她不要去看热搜上的内容，可她还是没忍住好奇点开了那些APP。热搜和头条上的确挂满了对她不利的谣言，除了她刚才问魏微安的那些，还有一些新的：＃知名女星全家赌博＃某田姓艺人赌钱诈骗＃田斯斯高利贷＃田斯斯大哥背锅＃田斯斯压榨父母兄弟＃田姓艺人家人非死即伤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田斯斯满腔的怒火再也憋不住了，满脸通红地一扬手，重重把手机往地砸去：田斯文你这个混蛋，怎么可以为了钱说这种话？预料之中的撞击声和碎裂声没有传来，田斯斯顿了一下才转过头，却在身后看到了离奇的一幕：手机像是在瞬间失去了重力的控制，在距离白瓷地面几厘米的地方停止了下跌，就那样悬停在半空中。深夜的医院走廊上一片寂静，惨白灯光在地砖上反射出光晕，田斯斯就在那光晕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悄声地径直向自己走来。她错愕地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来人“啪嗒”一声打了个响指，她的手机在完全没有受力的情况下重新飞起，越过她的身侧，安静地落在她身旁的窗台上，好似一片羽毛般轻盈。田斯斯拿回手机，咽了一下口水，这才找回声音：“你怎么来了？”
韩潭脚下几乎没发出丁点儿声音就来到了她面前，要不是田斯斯对他的作风十分熟悉，八成还会以为是半夜撞鬼呢。他走到近前，垂眼扫了一眼她手边：“我来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
田斯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她倒是忘了，这家医院是他的，他想什么时候来就能什么时候来，不管这是半夜还是VVIP病房。韩潭抿唇，欲言又止地道：“你…还好吗？”
田斯斯心想着从上热搜的时间来看，八成大半个国家的人都看到了，自己要是再假装无事发生似乎就有些刻意了。她深呼吸着将怒火压制下去，一脸生硬地道：“没什么，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
“怎么可能习惯得了，”韩潭摇摇头，有些好笑又颇为无奈地看她：“你又在跟我嘴硬。”
“我……”田斯斯还想要反驳他，又发现无从说起。很多时候，她觉得韩潭和自己是同一种人，当真相变得太过复杂太过揪心而难以述说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选择沉默或是顾左右而言他。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有些事情只有自己能够承担。说出去，不仅不会被理解，甚至会变成他人的负担，偶尔，那也会变成别人背叛的理由。她转开眼不去看他，一面侧身从他身边走开一面随口道：“到了这种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反正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田斯斯，”他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侧目凝神看她：“只要你说，我就会听。”
那又怎么样？田斯斯下意识地想要甩开他的手、想要反驳他，可她没有，或许是他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太好，或许是他今天看过来的目光太过恳切，让她回望的时候不自觉带上了些微期待：“真的？”
“任何时候都是如此，”韩潭一点头重复道：“你说的，我都会相信。所以别憋着，说出来。”
还真是难得呢，大导演韩潭竟然还会安慰人？田斯斯觉得稀奇，又有些欣慰，不过这些都只持续了片刻，片刻之后她抬眼戏谑地道：“可是怎么办呢？我并不想说。”
“诶？”
“不然我们一换一怎么样？”
田斯斯唇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用我家的秘密，跟你换血契，怎么样？”
“你……”韩潭幽深的眼眸中闪过错愕和慌乱的微光，他急匆匆赶来查看田斯斯的状况，希望能给到丝毫安慰，可这个提议却是他完全始料不及的。原来在她眼中，自己早就已经失去了被信任的权利，他的关心与否，似乎在任何时候都只是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不过是一纸血契，不过是一个秘密，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田斯斯看到韩潭愣神，心中就有了答案，恰好他的指尖也在这是松开了一些，她便趁机抽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头，绕开他往回走。“别走，”韩潭下意识地开口阻拦，回过身后才有些狼狈地补上了一句：“还有，这件事孙导他们也知道了，应该很快就会来联系你。”
田斯斯脚步一顿，想起自己在拿到试镜机会时和孙德东的约法三章，便背对着他一点头：“也好，孙导那边我会给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解释。”
只会给他们解释，却不能跟自己说吗？她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陌生成这个样子了？韩潭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她穿着普普通通的薄卫衣和牛仔裤，长卷发被拨到脖子一侧，更显出脸颊瘦削，恍惚间让他想起清明扫墓时见过的类似的侧影。那个时候她说她懂了，可她，到底懂了什么？如果他不曾拿走装有血契的乌木盒子，是不是她就不会这样用背影对着自己了？看到田斯斯又想往前走，他鬼使神差地跟上去，再次伸手去抓她的手：“你去哪里？你最近好像又瘦了…”田斯斯像是背后长眼似的，手腕往回一收，擦着他的指尖将手揣进衣兜里，忽略掉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神情平静地道：“回病房，陪护我妈。”
说完就抬脚往病房门口走去。韩潭停下脚步，神情复杂地目送着她走开，没有再跟上去，也没有再说一句话。田斯斯头也不回地推开病房门，进门关门，连呼吸都一丝不乱，她知道，今晚之后，韩潭不会再跟上来了。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安慰，而是他的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