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品？”
田斯斯一愣，耳根渐渐热了起来。她听到韩潭继续往下道：“你身体里也有血族因子，应该知道它们可以让增强体力，也可以让感官变得敏锐。”
“嗯，那跟这些衣服有什么关系呢？”
“那是因为血族因子在不断进化，血族是为世间所不容的族群，血族因为为了让机体更加适应这个人间，进化出了独特的记忆法来承载成百上千年的记忆。”
“什么样的记忆法？”
田斯斯好奇道，她渐渐被他所讲述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开始侧转过脸看他。韩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触觉、听觉、嗅觉、味觉等等，血族的记忆以这些感觉为索引，只要有一种和记忆中的感觉一致，就能重新回忆起那段记忆，不论过去几十年、几百年还是上千年。”
田斯斯睁大了眼看着他，表情一片空白根本说不出话来，此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可是现在她才知道，那不过是表象而已。藏在这些“纪念品”之下的是属于她和韩潭的过往记忆，再往下，则是他在不断摸索中得出这个办法的漫长历程。她难以想象在此之前他曾经历过什么？拥有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过往不可追，前路无以盼，而他只能在过去和未来之间的漆黑深渊中踽踽独行，偶尔抱出一些所谓的“纪念品”，靠着回忆取暖。田斯斯在眼角再次开始酸涩的时候，听到韩潭在耳旁低语：“其实这也没什么，就像人类会渐渐忘掉一些事情一样，留下来的记忆原本就是大脑潜意识替你做出的选择，只是我比较贪心而已。”
她唇角轻扬了一下：“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部都要是吧？”
“呵呵，是啊。”
韩潭轻笑出声，语气里有种少见的如释重负。他确实选择了全部，与田斯斯有关的全部。这些记忆太过绚烂庞大，多到在他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堆满了脑海的每一个角落；多到他无法放弃无法割舍任何一部分；多到他只要随意坐在这里，就能回忆起最初的场景。韩潭坐在换鞋凳上伸直了大长腿，松懈下肩头，抬头望着衣帽间顶上的一圈暖黄灯光：“虽然说这话有点早，但接下来我们也见不到几面，所以我就说了，“田斯斯，谢谢你来过我的生命。”
谢谢你让我经历过喜怒哀乐，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一段，谢谢你照亮过我这漫长到看不见终点的一生。田斯斯迅速别过脸去，擦掉眼角滑下来的泪滴，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而后瓮声瓮气地道：“瞎说什么啊？我还没死呢！别搞的在追悼会告别一样！”
她记忆中的韩潭冷漠强大、不近人情，根本不需要她的同情和怜悯。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动摇，动摇到不论真相如何都想要靠近他、相信他、拥抱他。她甚至觉得，只要他开口，真相是怎么样她都能接受，可是他没有。韩潭被她的话逗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抬起胳膊揽住那个拼命别过脸的人的肩头：“不是你刚才蹲在那边哭吗？我就干脆全说了。”
他是算准了田斯斯不会因为这种恋物癖一般的习惯而厌恶自己，却也没料到回看到她的眼泪，难得被人同情一次，感觉……竟然还不错？田斯斯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用力清了清嗓子，直起脖子嘴硬道：“谁哭了？我才没有！”
“行，你说没有就没有。”
韩潭在她身后，唇角根本就没有放下来过。“就是没有！韩潭你不是变态吧？谁会有事没事收着那些东西。”
“说变态有点过分吧……”“那你就是疯了！”
“差不多。”
二人拌了几句嘴，田斯斯喉中隐约的哭腔才恢复成平常的声音，韩潭则弯腰从换鞋凳下捡起那个乌木盒子，手腕一转，递到她身侧：“我把这个还给你的话，你会不会少讨厌我一点？”
田斯斯斜了他一眼，一把夺回乌木盒子，噘着嘴小声道：“我又没说讨厌你。”
二人从衣帽间出来的时候，韩潭买回来的粥和点心都已经凉了，田斯斯不得不重新开火加热。她站在过于豪华的开放式厨房里，目光从炉灶上的小煮锅移开，在双开门大冰箱和带有洗碗机的水槽之间转了一圈，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有这么好的厨房却完全不开火做饭，简直暴殄天物。”
“我需要做饭吗？”
韩潭笑了一声，从咖啡壶里接了两杯咖啡端到餐桌上，而后舒舒服服地坐在真皮餐椅中用pad看文件。田斯斯扭头看了一眼他一副老爷做派，转回头更加不满地撇撇嘴道：“切，就是因为这点才更加让人无语。”
“要不让你来用？”
韩潭喝了一口咖啡，搁下杯子后看向厨房。田斯斯穿的黑围裙大概是橱柜厂家送的那一件，裙边和后腰绑带是银灰色的丝带，往原本就穿着小黑裙的人儿身上一挂，腰带一系，瞬间就勾勒出她腰细腿长的姣好身材。韩潭看了她的背影几眼，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将后半句说了下去：“你来用这厨房的话，煮什么，我都会吃。”
“瞎扯，”田斯斯头也不回地吐槽道：“我能不知道你吗？摆明了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被他这么一说，田斯斯自己也感觉说得有些夸张了，就“咯咯”的笑，笑完了又想起他放在冰箱里的黑巧克力，便一本正经地问：“讲真的，真的我煮什么你都吃吗？”
“嗯。”
“那我把粥煮得稀一点，你喝吗？”
“喝。”
韩潭已经重新转头看文件，闻言想也不想地答道。“鸡蛋饼吃吗？”
“吃。”
“我把冰箱里的黑巧克力化成酱，你吃吗？”
韩潭眉峰微动，还是毫不犹豫地道：“吃。”
“我煮砒霜你也吃？”
“田斯斯…”韩潭无可奈何地转头看她，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田斯斯再也忍不住地轻笑出声，回头看过来的时候柳眉弯弯、巧笑倩兮，盈满笑意的眼眸明亮得好似两弯明月。韩潭心念一动，一瞬间忘记自己刚才要说什么，隔着餐桌，和她相视而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