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知道这件事吗?”
元以言没忍住嘴贱了一句。
沈玄默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反驳。 元以言心底咯噔一下。 坏了,沈玄默脑子不会真的坏掉了吧? 之前的话题是什么来着的?元以言仔细回忆了一番,似乎真的是和顾白衣有关。 “要是有什么矛盾的话,”元以言打量着沈玄默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还是跟人好好聊聊吧。有什么事说开不就行了。”沈玄默摇了摇头:“再说吧。”
他暂时不太敢见顾白衣了。 - 林和初刚走出宿舍门,就被躲在一边的嵇兰因拉住了。 “有什么事吗?”
林和初问他。
“你准备去图书馆?”嵇兰因看看他怀里抱的书,顾左右而言他。
林和初“嗯”了一声:“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还要去图书馆占位置。 “唉,等等。”
嵇兰因连忙又拉住他。
抬头看看连廊外面,又看看左右,他犹豫了片刻,把林和初拉到了角落,小声说:“我刚刚看到荆一凡拿了顾白衣的东西,一个人……出去了。”他想说“鬼鬼祟祟”,但想到是室友,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今天下午才有课,平常除了热爱学习的林和初,以及不合群的顾白衣,其他几人都会一觉睡到中午。 嵇兰因还是因为遗留的作业太多,才勉强爬起来,拿了作业去好友的寝室里借地方补作业。 ——顺带参考一下答案。 结果刚刚回来的时候,他就正好看到荆一凡好像做贼似的偷偷溜出了门。 嵇兰因见过那个背包上的挂件,他记得那是顾白衣的东西。 听嵇兰因叽叽咕咕地解释完,林和初皱了下眉:“他去哪儿了?”
嵇兰因下意识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又说:“你想帮他?”
林和初转身下楼:“我去看看。”
嵇兰因跟上去,嘴里念念叨叨不停:“你管他干什么,那种人就算被坑了也是他活该,你忘了他之前还举报你作弊——” 林和初扫了他一眼。 嵇兰因闭上了嘴。 林和初淡淡说了一句:“没证据证明就是他举报的。”
嵇兰因忍不住说:“除了他还能是谁,之前好几个人都看到他拿着信封去了老师办公室,结果下午就疯传你作弊……” 那会儿正是在评定奖学金的时候。 林和初险些因为这件事错失了资格。 虽然在几位老师的联合担保下,林和初很快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也是自那之后,顾白衣的名声就急转直下。 嵇兰因也是因此才格外讨厌他。 然而那人还跟个没事人似的,我行我素地做着孤僻的独狼。 嵇兰因越看越不顺眼。 “也就是你好心。”
嵇兰因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地抱怨,“要是换个人,把他皮扒了都算轻的了。”
林和初问:“那你告诉我干什么?”
嵇兰因卡住。 林和初没指名道姓,但他一下子就明白他在说什么——既然那么讨厌顾白衣,为什么看到荆一凡针对他的时候,又要告诉林和初? 因为他在犹豫。 虽然不喜欢顾白衣,但嵇兰因同样也不怎么喜欢常霆那三个人,尤其是荆一凡。 顾白衣的黑历史只有举报林和初作弊这件事。 但荆一凡各种势利眼的黑心做派可是数不胜数。 嵇兰因一面想看他们狗咬狗,一面又觉得这事儿荆一凡做得很没道理。 思来想去了一番,嵇兰因难得灵光一现:“我这不是……这不是担心万一荆一凡憋个什么坏水,到时候锅扣到你头上去了,岂不是很冤。”
林和初冷淡地扯了下嘴角:“也不是不可能。”
嵇兰因先前看到荆一凡是往学校的西南角去了,那里有学校最大的一片人工湖,再想到他抱出去的书包,两人隐约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但他们还是去迟了一步。 顾白衣的书包被扔进了湖里,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往下沉,最近的湖心亭也够不到。 一个生面孔的学生叫来了顾白衣,指着掉下去的书包叫他看。 他只是帮人传话,闻言还好心地提醒一句:“要不去找学校的管理处帮忙捞一下吧。我记得对面有个专门捞东西的小船,不过现在可能还没上班……”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听噗通一声。 顾白衣直接从亭子上跳了下去。 传话的学生被吓得呆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游向湖心。 林和初和嵇兰因站在人工湖的另一面,更来不及制止。 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周围也不见其他人影。 嵇兰因也呆住,还是林和初先反应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提醒:“快去找老师!我去对面管理处!”
“啊……哦、哦。”
嵇兰因一惊,连忙转身,边跑边忍不住回头,险些被绊倒在地。
顾白衣对岸上的动静一无所知。 他会游泳,心下着急便顾不得多想。 游了十来米远便够了书包,一入手他脸色便一沉,包里明显还被额外塞了重物。 要是彻底沉下去,就很难再找到了。 还好他反应快。 往回游的时候他心底松了一口气,勾着书包的手不自觉地往下坠,冷冰冰的后怕慢慢涌现上来。 冰冷汹涌的湖水渐渐没顶的恐惧与绝望,在记忆中早已淡却,可身体似乎还记得。 他控制不住地颤抖,咬着牙撑着一口气回到岸边。 林和初刚叫来管理处的船工,远远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脸白得像纸,唇色也褪得一干二净,漆黑的头发凌乱黏在额头与脸色。 好像深水之下,伺机将人拖进水底的水鬼。 林和初看出他在颤抖,然而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冷得如同经年不化的寒冰,他竟无意识地缩了下手,不敢上前。 那份冷意并不针对他,本能的畏惧也一闪即逝。 林和初还是伸手准备去拉他:“你没事吧?”顾白衣避开他的手,先将湿漉漉的书包扔上岸,“咚”的一声闷响,看得林和初脸色也是一变。 “没事。”
顾白衣的声音有些嘶哑,但仍然温温吞吞得好像没脾气,“多谢。”
林和初有些不敢直视他,低头看着书包,才劝道:“先回去换身衣服吧,下午还要上课。”
顾白衣摇了摇头,问:“你们知道是谁扔的?”
林和初迟疑了一下,说:“有人看到荆一凡拿了你的书包……” 顾白衣问:“那个最矮的?”
林和初哽了一下:“对。”
顾白衣说:“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包。”
林和初没来得及回答,顾白衣已经走向了先前那个传话的人,聊了两句话之后便转身就走。 林和初莫名生出点不安的预感。 他看了看地上的包,犹豫了片刻,还是先跟船工道了谢请他回去,然后便站在原地等。 嵇兰因给他发消息,说辅导员不在办公室。 林和初按了按眉心,叫嵇兰因先回来。 万一一会儿打起来,起码多个人拉架。 前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顾白衣便拉着荆一凡回到了湖边。 顾白衣还是一身的水。 本该是狼狈的模样,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柔弱可怜,好像出鞘的锋刃,迎面走来,只有别人回避的份。 荆一凡被拽着后衣领,好像死狗一样被拖过来。 他已经有点害怕,却又不觉得顾白衣真的敢对他做什么,虚张声势地叫喊挣扎着。 顾白衣眉头跳了跳。 林和初都看出他是有点不耐烦了。 然而把没来得及劝,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顾白衣抬起了手,然后—— 噗通。 荆一凡被扔进了水里。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林和初的衣摆和裤子。 然而这点凉意,远远抵不上一个大活人“飞”进水里的场面冲击来得震撼。 荆一凡似乎也会游泳,初时的惊慌之后便手忙脚乱地狗刨到岸边。 可惜没来得及上岸。 顾白衣坐在岸边的石块上,半截小腿踩在水里,一手勾过书包放到自己的身侧,他问荆一凡:“谁扔的?”
荆一凡下意识狡辩:“我哪知道,有那么多人看你不顺眼,可别光赖到我头上。”
他游向远一点的地方,手脚并用地爬上岸。 然而刚上了岸,就觉得膝弯一阵剧痛,腿一弯,便扑倒在地。 顾白衣拽着他的衣领拖到岸边。 蹲在旁边,一伸手,就将他的脑袋按进了水里。 “谁扔的?”
顾白衣语调平淡地继续问,数着秒数将他的脑袋从水里拎起来。
“不——”荆一凡面露惊恐,眼珠乱转。 他终于开始感到恐惧了。 然而还没想到该怎么回答,他又被一股巨大到毫无挣扎可能的力道按进了水下。 咕噜咕噜。 旁观的林和初也感到一阵凉意窜上脊背。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最终也没有逃跑,而是忍着不适开口:“顾白衣,你冷静一点——” 别闹出人命了。 顾白衣将荆一凡的脑袋拎出水面,这一会儿没有再追问,而是摸着书包挂件上的香囊,平静地陈述。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顾白衣低垂着眼眸,回想起原主记忆里母亲的面容,“当时她躺在医院里,只有上半身能动,她说太无聊了,就跟人借了针线,一针一针给我缝了个‘平安喜乐’。”
里面的药粉也是她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时至今日,香囊早就没有了味道,布料也有些陈旧泛黄,但终归是一个念想。 “我没有爸爸,只有一个妈妈。两个月前,妈妈也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