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饭桌前,清源端碗瞧着徐杨直乐,筷子几次夹菜又被抖掉。“哎呀别笑了!师父你吃不吃,吃个饭都没规矩”徐杨坐在对面板着小脸儿。“哎呦,山里多久没这么热闹了,哈哈哈哈”清源放下碗筷拿起茶杯,脸上依旧藏不住笑意。他早上去寻时,徐杨正跟个脱笼的猴子般在山里疯跑,惊得鸟兽乱飞。“切”徐杨不满的小声嘟囔,筷子不停把盘子里的肉都挑出来塞到饭里。“好好,不笑不笑了,吃饭吃饭,等会儿吃完带你去个地方”“啊?去哪儿啊”“入门不短了,带你去拜祖师”清源难得正色。“拜祖师?”
徐杨一怔“好家伙,原来咱们山门拜师还是有规矩的啊”“这是自然,咱们可是正规的”“嚯,您说得对”徐杨翻个白眼,埋头吃饭。吃过饭,清源带着他向后山行去。徐杨一路走,心里不住的惊讶“每次都觉得这山里我走遍了,可绕一绕总有新鲜的”行过一段清源忽的问道“徒儿,掌握了多少”“不知道,我觉得我会了,但又觉得啥也不会”“不急,慢慢来,修行哪有一朝一夕的”“我又没着急,有了方向就行呗”徐杨跟在后面低着头小声嘀咕。“方向?哪有那么多有方向的事儿,多少人行过半世才觉走错。没有前人试错,哪有后人成就”“师父,咱说的是一个事儿嘛”“不懂,记着就行”“师父你说半世、前人?修仙也会死?”
徐杨感觉自己有个误区。“这山上,树多还是人多?”
清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启发的语气反问。“当然是树多啊”“那是树上叶子多,还是地上叶子多”“嗯...地上吧,毕竟每天都掉。嗷我知道了,师父咱说话不能直接点嘛”“这样显得高深,省得你小子不拿我当回事儿”说话间,二人来到后山石屋。“进去吧”清源侧身站定示意他走前面。推开门,转过屏风,便见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男子画像,香案上摆着一个香炉和三碟贡品。旁边有个博古架,上面摆着一些山石香火。“这就是咱们三离的开山祖师,名讳早已没人记得”清源说着取来三炷香递给他“上炷香就行了,咱们山门不讲那些”徐杨接过,上香。绕过博古架,走进侧门来到后室,穿过珠帘薄纱来到石像跟前。“上香,跪下磕头”进到这间房,清源的神色明显恭敬,声音都轻了不少。徐杨虽心中不解,但是也没敢多问,听话照做。“盘膝坐下,闭目”徐杨接着照做。室内顿时安静,青烟徐徐上升在石像面前汇聚,翻涌间透出点点白光。徐杨无措的闭着眼心神渐渐沉静,回忆早上这番经过莫名想起昨晚那一幕,长长的拖尾在脑海中逐渐定格。屋内,看着他身上斑斑白光亮起在头顶汇聚飞进烟气,清源心有所感转身离开。黑暗,无法分辨的黑暗布满感知尽头,翻涌着似是不那么纯粹。噪声笼罩,分不清在耳边还是脑海。迈步往前,明明知道在走,又感觉不到。这又是哪儿,那白光的尽头吗。冰凉的触感从脚踝滑过蔓延到脚趾。水,这里有水。触感越深,慢慢没过膝盖。不能走了,我得换个方向。冰凉的感觉,逐渐没过腰间。我不是往后走了吗,为什么更深了。是我在走还是水在走。一点白光幽幽亮起,如一个向标。白光落在水底却没有照亮四周的痕迹,黑暗如旧,恍若不在一个空间。扎进水里,奋力下潜,似近似远。我刚刚,是不是忘了呼吸。水好沉,我好累,我...黑暗乍碎,白光大盛。“咳咳,咳咳咳”干涩的喉咙迫使从昏迷中清醒,下意识的吞咽口水,粗糙的舌面与喉管间的摩擦让表情皱在一起。“怎么了”张嘴想要出声却只停留在脑海,耳边只有气流规律流过的声音,伴随着体内深处残余的一点水分在空气中散掉。睁眼,刺目的阳光让徐杨又不由得紧闭眼皮,捂住嘴翻过身侧着头趴在滚烫的沙地上适应好久才重新睁开一条细缝。入目尽是黄沙。“我不是在水里吗”徐杨撑着一点点坐起,甩甩昏沉的脑袋依旧有些不清醒。尝试着站起,几次又再次吃进满嘴细沙。山里白天还是有些热的,徐杨穿得不厚但好在是一身浅色,但昏在沙漠里也不知有多久,如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蒸的难受。“不行,这么下去要死了”徐杨强打着精神站起,跌跌撞撞得随便找个方向闷头往下走。可能是两个时辰,也可能是半个时辰,也许只过了半刻钟。变的是愈发糟糕的身体状况,不变的是无尽的黄沙和头顶的烈日。回头去看走过的路依旧觉得陌生,没有脚印没有影子,同其他方向一般。“要死了,要死了”徐杨不停在心里重复,脚步一直未停只是越发踉跄。“不对啊,我可是修仙的,我怎么会死在这儿”一丝荒诞感从心里蔓延。“学习,了解,懂得,顺势...”徐杨机械地迈着步子,心里重复着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一个失神再次摔回地上。“了解”躺在沙子上,徐杨撑起眼皮漫无目的地扫视。“懂得”眼中的世界开始抖动、扭曲,分不清白色蓝色的天空被一层细小的颗粒笼罩,颗颗分明的沙石变成更细小的碎粒交织。风吹过,微粒成浪一般涌来再滚向远处。“顺势”徐杨抬起手,掌心似是无数紧密的颗粒,轻轻甩动与周围逐渐融合。又一阵风吹过,徐杨只觉身体轻盈随之飘入空中,眨眼已是百丈外。随风起,随风落,目光凝聚,心神回归。站在沙面回忆着刚刚的状态,徐杨似乎抓住了之前错过的一点感悟。无序的翻舞手掌,似乎有些从未了解的触觉。“顺势...只是小术...”徐杨双手抬起合在头顶,脚边的细沙开始流动。初缓而杂,再成丝盘绕,附衣而上成一层薄壳遍布全身。“哈哈,果然有门道”徐杨心中自得,虽然依旧有些燥热但体内的水分终于不再大量流失,状态算是暂时稳定。“还是得先找到水,至少要能感受到”心中已定,再次随风而起俯视脚下的沙地,依旧看不见边际。“这里会有东西生存吗,如果有那水哪儿来”心中思量,视野里突然出现一点不一样的形态。干枯的枝干大部分埋在风沙下只留一小节露在外面。“找到了”徐杨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细沙流动,丝丝水汽在身周聚拢透进皮肤,滋润每一寸脱水的组织。沙壳散落,再一次感受吹来的风,汲取其中仅存的一点水分遍布周身。“明明有水啊,为什么之前感受不到”状态在迅速恢复,徐杨的头脑也逐渐清明,开始反思遗漏的细节。“不行,知道的太少了,这不是我熟悉的地方”良久无果,徐杨无奈地摇头叹息,盘膝坐下开始回忆自己熟悉的事情。“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只是在那儿坐着,为什么突然换地方”“石像?师父不可能无故让我过来”“入门考验?我不是已经入门了,修行前的考验?”
想到这儿徐杨突然抬头朝天空大喊“老头儿,老头儿你出来,你是不是在附近,老头儿!”
喊过几声徐杨就坐在那儿抓着沙子傻乐,明明知道不会有回应,但还是有一种拆穿的快感。“哎呀,既然是考验那肯定就得有考的东西呀”看着掌中的沙子流尽,徐杨拍拍手一轱辘站起,心里说不出的轻松。“白光聚成的拖尾,白光沉在水底,看来那些奇奇怪怪的白光才是重点,那我等天黑再找出路就行了呗”主意已定徐杨开始重新打量四周。再没了刚醒时那种迷茫恐慌的感觉,看着周围单一的景色也觉得新鲜,索性在无边的沙漠里随风飘荡。没有云,没有草木,没有景色变化,有的是始终挂在头顶的烈日。起初那一点的新鲜和着时间感迅速衰退,似乎这里的一切变化都已停滞。“不对劲,这么下去不对,我还是有什么漏掉了”徐杨再次审视之前的经历,试图从中再找出一些遗漏。“之前那里只有一片黑和不知道是不是水的东西,我又分不清方向,白光不是我找到的,我在乱走。我做了什么触发的事情吗”“不对,为什么白光就是目标”徐杨脑子开始乱了。“风中的水为什么之前感受不到,我不熟悉,那我还需要找到什么,还有什么能找到”才清明的头脑又成一团浆糊,在未察觉的地方,丝丝水汽开始消散。身子猛地一沉,惊醒在迷雾中挣扎的徐杨。周围的风又重新与他没了联系,在半空拉着弧线扬起几人高的黄沙。待沙尘落下,一切依如初始。依旧被干渴的感觉唤醒,相似的体验让徐杨有些恍惚。仰面瞪着天空愣神许久,伸手重新寻找那份才熟悉不久的感觉。良久,无果。风还是那阵风,迅速带走皮肤表面仅存的水分,脏兮的手掌在眼中一点点变得干枯。指节抖动,裂口只渗出一点红色点缀视野里的单调。徐杨盯着那一点颜色思绪逐渐凝滞,眼中的一切变得暗淡,最后消失不见。风依然无序地刮着,掩埋一切外来的痕迹。冷,透骨的冰冷,所有的感知只剩下围绕在脑海的冷。徐杨又一次从昏迷中苏醒,入目是片片灰白。意识蔓延,四肢针扎般的疼。“这又是哪儿啊”蜷缩起身体,徐杨望着茫茫雪地,心底是迟来的无力。这次离死亡更近了,本就起伏不定的心态已临近崩溃的边缘。抬起近乎失去知觉的手用力张开去感受周围的环境,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指间破碎滑落,只留下一点刺痛。“就这样吧,就是个考验而已,就这样吧,就...”徐杨呢喃着重新躺下,缓缓闭上眼睛。在最后一刻,他突然看见一团白光从地平面乍现,已经快消散的意识有了点回拢的迹象。“白,出去”徐杨无思维的呢喃,蜷起身体跪在地上用双肘撑着一寸一寸的站起,双眼直愣的盯着白光,如行尸走肉。雪不比之前的稠密,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脚下的积雪也只剩下薄薄一层,风贴着吹过在冰面上打转。两边耸起的冰川越走越高隐隐有环抱之势。待徐杨回过神时,周围早已变了景象。“这...”看着泛白的冰川,徐杨这才发觉自己可能是想错了。不过一路过来他心里倒是平复些,站在原地开始重新观察起四周。“好像暖和了些,是我的错觉吗,之前我是怎么做的”“在没有水的地方我找到了水,是因为有植物生存。那在冷的地方找到火我应该...这根本不可能啊”徐杨觉得,自己先前的体悟是不可复制的。“但是我为什么不那么冷了”“不想了,还能动我得想办法出去”收起思绪继续往前。与之前相比,至少现在能分出方向,沿着冰川的走势总归能看见尽头的。在单一的景色里,思绪总会不受控制的乱飘。徐杨想起早上清源那句“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有方向的,更多是在试错”,如今还真是应验了。想着就觉得嘴里发苦。冰川自两侧起向中间隆起,行至尽头只剩两人宽的缝隙。徐杨有点犹豫,虽然没见过类似的场景,但是眼前这实在很令人不安。“试错,那很可能我这一路都是错的,不用这么冒险了吧”“可至少这一路我没被冻死,或许是对的呢”“反正就是个考验,又不会真的出事”想到这儿徐杨紧了紧握在一起的双手,走进去。里外完全是两幅天地,两边是伸手就能碰到的坚冰,头顶是狭长的一线。偶有碎冰滚落,连续的敲击声在冰面间传荡,久久不散。外面感觉天高地广一切都离自己很远不可触及,里面则狭窄的压抑所有感觉都挤在身边。裂隙笔直向前,虽然两侧偶有曲折,但始终没有改变行进的路线。“诶?为什么总感觉缺点东西”走出很远,徐杨忽的停下脚步皱眉沉思。有一种异样感从进来就一直伴随在他心头,起初只是一丝并没引发在意。“和外面比,这里少了东西。少了什么...”一颗碎冰掉落砸在头顶,抬头看时又有一颗碎冰掉落,在两壁之间来回跳跃溅起细碎的冰渣。“这里,没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