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村庄已荒废,靠近京城,原住民不少已经发财致富,举家搬到京城中。小满山中搬来的百姓都站立在土墙房门口向外看。
这个“安成县主”他们从未见过,哪怕是姜妩到达小满山,白进修也将他们如同猪狗一般关着。大队人马护卫着一辆马车进入村庄之中,青骢马和此处格格不入。 马车豪华奢侈,光从外面看就几乎有个小屋子大。断了手脚的女子羡慕地看着,一股心酸蔓延到身体各处,最后化为流不出的眼泪倒灌入心头,只让人觉得苦咸。 “同样是人,为啥她们能过得那么好哩,守正哥。”女人阳光笑着,可吃了太多苦的人脸上都是苦相,痛苦从人的衣裳上的补丁、残缺的身体跑出,女人藏都藏不住。
马车上下来一个妙龄女子,唇不笑而弯,眉如远山,浑身仿佛笼罩在一股淡青色的烟雾之中。 众人麻木地下跪:“参见安成县主。”这里就是汪妙嫣安排给小满山众人的地方。村庄中存水的水缸浑浊不堪,土墙房有的甚至都垮了一半。云华嬷嬷也忍不住蹙眉:“这样的环境实在是太艰难了。”
即便是普通百姓,土墙房、茅草房都可,但需要保证粮食和干净的水源。 “尹白,将粥拿上来。”
姜妩亲自将衣袖卷上去。
云华嬷嬷带着人去组织百姓过来排队,好几桶飘香的浓粥散发着香甜的味道。百姓立刻眼睛散发出馋光,争抢着排队。姜妩特地让人将粥熬得浓稠,看着人们发自内心的开心,手上的酸痛也减少不少。 “如果没有县主,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又给大家安排了住了地方,还给熬粥。县主简直就是活菩萨啊!”一个六十岁的老人端着白粥热泪盈眶,看着白花花的大米看了许久都舍不得吃。
这样好的粮食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碰过了。白进修发下的粥中总是掺着喂猪的糠。粥上面都有一层米煮成的油花,老人小口小口吸着,仔细品尝着这难得的美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个时代王公贵族争权夺利,而普通百姓连一碗浓粥都可能吃不上。姜妩百感交集,一会儿功夫,桶内的白粥就见了底。 可看着身前的长龙,姜妩觉得不对劲。 白粥是尹白派人下去熬的,尹白谨慎小心,绝不会估量错份量。那自然,就是这里出问题了。 姜妩拉了下芳容的袖子,“后头的白粥先别拿上来。”几个桶空空如也,排成长龙的百姓躁动起来。 “这县主不施了吗?我们好多人都还没吃到啊!”
“那么多,怎么会没了。我们这儿应该够啊,一人一小碗。”
忽闻得周围争吵起来。衣裳还算全,不过多打了几个补丁的女人泪汪汪看着身前强壮的男人,委屈屈的:“你们都排了好几次了,本来该轮到我的,我一点都没吃上。你手上这碗难道不该给我吗?”
“咚!”
一个面黄肌瘦的三十岁男人昏倒外地,周围吓得赶紧护住自己的粥,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生怕周围人开抢。越是贫瘠之地就越易生暴力,为了一碗粥百姓哒得头破血流。 姜妩悲怜地看着抢食殴打的百姓,一切超出了她的预料。 人性从来就如此不堪,在绝境时,人人都只想到保全自己。 “给我,拿来!你都这个年纪了,活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给我!”
男人挥拳向地上的老人,要将半碗粥夺走。
尹白带着人到处制止,“都停手!你们都是从小满山一块儿出来的。好不容易现在日子好些了,怎么能够互相攻击?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果被你们拳打脚踢的是自己的亲人呢!”一部分人冷静下来,可也有人不甘地嚷嚷道:“那我们呢?我们就活该去死?这儿的农田都是附近村民的,我们连土都没有,怎么养活自己?别说有田,就算有田有种子,老天爷开眼,一口粮也要等上好几个月,到时候还要给朝廷交。”
人人心中都悲凉万分,表情麻木。 “就是!分明是你说要施粥,不发就算了,发还只发一部分,我们大家打架不都是行为你没做好哦?”
面相刻薄的男人牙尖嘴利。
几个在他周围的男人也帮腔,“就是!县主要让大家都吃饱!管了就要负责。”“负责!负责!负责!”
男人带头吆喝,声音越来越大,不少百姓都加入其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云华嬷嬷久在深宫,第一次感觉到百姓翻天覆地的力量。
她甚至感觉这些人愤怒之下会暴动,对县主直接动手! 百姓愚昧,最容易被人牵着走。小满山中的人目光逐渐怨恨,姜妩生出森然冷汗,“嬷嬷,抓住最开始吆喝的那几个人。”“抓人!”
云华嬷嬷也见过大场面,迅速镇定下来,给尹白一个眼神带着下人就冲过去。吆喝的男人被五花大绑,百姓嚣张的气焰又降了下来。 向来万事万物皆是如此,一方强势,另外一方就不得不退,如同棋盘上黑白二子博弈。 看着在自己脚下的人,姜妩勾唇一笑生出些邪魅来。 “本县主娘家是做药材生意的,皇上还特地赐下牌匾嘉奖。你脸上涂这东西——”姜妩一脚踩在男人脸上,鞋子侧边的白色立刻染黄,“当真觉得本县主看不出来吗!”
是真的面黄肌瘦,还是东西涂抹伪装,姜妩一眼就能看出。长期营养不良的人血管会细,缺少进食,精神状态和正常人俨然不同,一般人难以伪装。 云华嬷嬷反应过来,“脱下他们的衣裳,把脸上的东西擦干净!”
尹白带着人大力脱下男人身上的衣裳,只见他残缺的手中竟然还藏着半截小臂。四五个男人都身体健全,脸色红润,哪里是从小满山出来的人? “真是好算计,挑拨着大家恨上县主,如果县主在这儿出什么事,又是大家来担。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
尹白看着瘦弱,行事却老道。
他一个眼神过去,姜家的下人废了男人一条手。 “啊!”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村庄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