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这种天气对于爱睡懒觉的人而言,却是一种痛苦。想要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便不能睡懒觉,可若是选择了继续睡懒觉,醒来后呼吸到的可能便会是午后的炽热气息。房门被再次敲响,团身缩在暖被中的唐城慢慢睁开双眼,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之后,伤势初愈的唐城这才从被窝中艰难爬出。现在距离唐城街头遇袭受伤,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唐城身上的伤势已经基本恢复,可张江和却偏偏以伤筋动骨一百天为由,将唐城的活动范围强行限制在这军营的后院里。唐城当时从守备团手里拿到这处废弃军营的时候,便将军营一分为二,前院为调查队的办公地点,后院用来安置手下老警的家眷子女,此外还在后院开辟了几块菜地果园。军营后院的菜地和果树,本是唐城为手下老警的家眷们谋的福利,没成想现在却成了唐城用来打发时光的所在。一夜细雨,后院的菜蔬和果树看着一副茁壮成长的样子,洗漱完毕的唐城踩着一双草鞋,跟在几个孩童身后,在菜地里忙着采摘菜蔬,他们采下来的这些菜蔬,会被送去厨房烹饪成好吃的菜饼和菜粥。唐城受伤的事情,张江和将消息封锁的很好,唐家至今还不知情,他们还以为唐城是去了成都办事。和孩童们挤坐在矮桌上吃过早饭,便陆续有调查队的老警出现在后院,身穿短衫的唐城一边悠闲的修剪果树的枝叶,一边耐着性子听着老警的汇报。唐城遇袭受伤,张江和事后调集众多好手在调查队的协助下展开调查,通过那两个被捕的受伤刺客,重庆站后续抓捕多名逃窜的袭击者。袭击者的身份也的确如同唐城预料的那样,都是日本人暗中收买的亡命之徒,大怒之下的张江和随即联合王秉璋,在重庆城里开始了第二轮的严打行动。城郊的劳改农场在短短一个月内,便扩大了三倍的规模,唐城事后得知也坦言自己当初的无心之举,现在居然会发展出如此的规模来。“跟赵叔说,严打行动要不间断的定期开展,每隔三个月或是半年就要来了一回。城外的劳改农场既然已经形成规模,就不能缺少必须劳动力,街面上那些地皮流氓混混什么的,正好可以拿来用一用。市局那边,我会打电话过去,相信市局那边也一会定不会拒绝,严打行动在一定意义上也算是为了给他们减轻麻烦。”
唐城的语速不快,老警已经用笔记在了本子上。“还有就是对城内的掌控,还要想办法加大,外来人口的增加,势必会方便日本特务渗透进城。要利用好跟警局的关系,联合咱们安排在街面上耳目,对那些已经有固定工作的外来人口进行登记,并且进行身份核实。至于那些流动人口,一旦发现有异常出现,就马上实施抓捕,先关进劳改农场,之后再抽时间进行询问。”
唐城这两个月,虽说一直被张江和强行关在军营的后院里静养,可手下老警们却按时将外面的消息带来给唐城。唐城一直苦苦等待的枪声,按时在北面响起,历史的进程并未因为唐城的出现而偏离轨迹,唐城由此便彻底放下心来。早在那晚搭救重庆地下党成员的时候,唐城便暗示对方北方有变,只是不知道重庆地下党是否重视自己传递的消息。“队长,中统那帮人如今闹腾的厉害,咱们的人已经好几次发现他们的人在一些学校周围出现,好像是在策划什么事情。”
唐城并没有下来要调查队监视中统在重庆的办事处,可上次的事情之后,调查队的老警们却已经察觉出自家队长对中统的不满,这阵子正好手头上没有太多事情,他们的视线自然也就放到了中统身上来。中统盯着学校,唐城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北方的枪炮声像是唤醒了学生们骨子里的血性,北方诸多城市里,已经出现多起学生游行的事件。唐城只是个小小的警长,即便他还保留着后世的记忆,却也无从知晓国民政府高层的心中所想。但他知道,如果历史进程没有出现偏差,国民政府一定不会坐视学生游行大肆出现。换句话说,近日内出没于学校周围的那些中统特务,一方面应该是为了探查学生游行跟地下党有无关联,而另一个方面,他们是为了阻止重庆城内也出现学生游行。略微沉思之后,唐城低声言道,“告诉咱们的人,提防中统的人在城里搞事情,如果城内学校出现学生游行的苗头,马上通知市局和市府进行安抚。且不可被中统以中央的名义,调用警力强行镇压游行的学生,以免出现流血事件。”
川人重学,却没有其他省份尤其是南京上海等地出现的所谓贵族学校,往往平民学生中便有富家子弟出没。一旦中统以中央的名义调集警力阻止学生游行,在他们无法阻止的情况下,强力阻拦往往就会因为有些小冲突演变为流血事件。如果流血事件中,有富家子弟伤亡,原本市面平静的重庆城便会成为一座火山,一座能烧毁和吞噬一切的火山。事情闹大,中统那些人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唐城和张江和他们这种还要继续留在重庆的外来势力,很可能就会被扣上黑锅,唐城自然是不想背这口大黑锅的。不想背黑锅,那就必须在事态恶化之前想到解决的办法,唐城知道一旦战事恶化,川军是会大举出川抗战的,可他却不知道川军具体出川的时间点,所以在那之前,他还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麻烦。传递命令的老警,一字不拉的将唐城的原话告知给了赵大山,见唐城的原话中只是提及市局却并没有出现情报处,心思缜密的赵大山便马上赶去市局面见了王秉璋。此时的王秉璋也正处于焦头烂额的局面之中,北方战事爆发,各大城市陆续出现学生游行事件。身为市局局长的他,已经接到市府的命令,要他加派人手严密注意城内各所学校,避免重庆也出现被学生游行波及的麻烦。赵大山的到来,令王秉璋眼前一亮,他可不会认为赵大山来传递的意思,只是唐城的无意之言。唐城能力如何,王秉璋是亲眼见识过的,尤其唐城还跟情报处有着令王秉璋羡慕垂涎的关系。发现身边戳着一根的大粗腿,已经是焦头烂额的王秉璋自然要飞奔着扑上去抱住这根大粗腿,而且还要抱的紧紧的才是。“你一个市局局长,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吗?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王秉璋的出现,令唐城有些意外,王秉璋提及学生游行的时候,唐城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货也正在为此事发愁。“我邀人给你传话,就是想你能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报纸上北边的那些消息,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到了。”
唐城故意把话只说了半截,单等着王秉璋有些急眼了,这才继续言道。“中统的手段无非就是调集警力或是军队强行阻拦或是镇压,可那些学生都是无辜的,他们无非就是热血了一点。重庆城里的学生中,颇有富家子弟,如果抓了这些人或是伤了他们,这些子弟的长辈可是不会乐意的!”
唐城为王秉璋倒了一杯热茶,尔后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起来。“重庆城里有现在这种安定的局面,着实来之不易,我可不希望城里再乱起来。”
经历过两次严打行动的重庆,市面安定不说,各种治安案件也大大降低,王秉璋因此已经连续受到市府和省厅的嘉奖,他同样不希望城里再乱起来。“这些我都知道,你倒是说说具体该咋办啊?那些学生娃,不能打不能抓,可如果中统那边强行搬出中央的名义来,我这边也唯有依令行事!”
王秉璋的表情中透出一丝艰难和无可奈何来。“没说要你抗命,可如果重庆城里没有学生游行出现,那还用得上强行镇压吗?”
唐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王秉璋一眼,不等对方还以白眼,唐城便呲牙笑道。“学生们组织游行,无非是因为北面出现的战事。这些天我也没少看报纸,了解北面发生的事情,有的时候,堵不如疏!”
“堵不如疏?什么意思?”
唐城的话令王秉璋彻底乱了脑子,不能阻止,难道还要自己这个市局局长帮着学生组织游行不成?“你小子是帮我,还是故意要害我?”
还没有想到正解的王秉璋,随即瞪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冲着唐城叫嚷起来。“行,你是大爷!我都怀疑你这个局长是怎么当上的!”
唐城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表情,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不依不饶的王秉璋给拦了下来。“你找一个大一点的地方,把那些暗中串联组织游行的学生们,都集中起来。一方面可以适当的向他们透露一些北方战事的情况,一方面可以组织他们进行辩论,来引导他们的思想方向,让他们认识到学习比游行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