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殊同和栾平欣原计划是回墨自县过年,然而等胡殊同办完明江那边的事,已经快大年三十了,而且栾平欣手上要忙的事情也有很多。
二人见这般情状,提前都和家里打了招呼,这个年便打算在青岩的新房子里过了。近些日子的胡殊同奔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件件都是对同兴未来影响很大的事,容不得有所差池。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在筹办婚礼,怎也没有想到这新婚的第一年居然比往年还要忙碌。青菜南运围着胡殊同转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走得妥当了,又因为两块地的事催得人像热锅上的蚂蚁。 栾平欣这边,这一年也是大事频频,制冷研究院在企业化的路上更进一步,在专项技术资金的支持下,正式挂名“青岩制冷”,与此同时手上也多了很多市局和省厅的项目,尤其在医药冷链领域,已然一发不可收拾。 栾平欣知道,胡殊同太需要休息休息了,很多时候他都是因为肩上的事不得不硬撑着。回老家过年,别的不说,应酬栾家的那一大票亲戚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既如此,留在青岩给自己几天清闲的年假,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胡殊同回来的时候,栾平欣正在包饺子,家中的布置让人眼睛一亮,窗子贴着鲤鱼衔珠的窗花,阳台挂着一个大大的金穗灯笼,茶几上多了很多坚果和水果,厨房里炖着的肉香,还没开门就闻到了。 胡殊同把东西放下,洗了把手来到厨房,二人一个擀皮一个包馅。那边炖着一锅排骨和一锅鱼,栾平欣还炸了狮子头、煮了红红火火的大虾,旁边放着两道已经拌好的凉菜,两个人的年饭很是丰富。 青岩制冷离家比较近,胡殊同每天回来则要花上四五十分钟,不过不管他多晚回来,栾平欣都不会先睡,当她觉得家里空荡荡的时候,就把当年的那个八音盒打开。后来她却听得省了,那声音时而沙沙哑哑,怕有一天突然不做声了,又不忍心拆开将它修理。 胡殊同的睡眠特别浅,经常会在凌晨三四点醒来,然后给自己盖盖被子,小心翼翼走到阳台,他不会发出任何动静,只是在那里待上半个多小时。栾平欣懂得,他白天的时候没法去仔细思考一件事,而像他这样心思活泛的家伙,夜深人静时更能跳出一些电闪心念。 栾平欣从前在想,如果胡殊同晚十年走进这个领域,所面对的一切会轻易得多。如今有更好的政策、更厚实的补贴、更兴隆的行业态势、更优质的创业环境,以胡殊同的才学,如果从此刻做起,会有众多的推手助他走一条畅达之路。没有那么多行业过往,可能,人的心也就没有这么重了。 可转念一想,如果没有这么多年的沉淀,胡殊同也就不是胡殊同了。他身在行业又不止于行业,从来处看去处,深沉与敏锐在他身上毫不矛盾。 入夜后烟火在窗外腾起,时而像一大朵蒲公英,时而像一朵朵三色堇,如果定格每一个时刻,都如满天繁星。这让胡殊同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时如是美好,美好一路相伴。 餐桌上,一瓶红酒六道菜,或许是这年节的浸染,或许是多日以来令人无以暇接的奔走,看见这一幕,让胡殊同心生莫大的融融之感。 栾平欣望着胡殊同,心知他的念想又翩翩起来,这个素来不太愿意多说的人,情之一动总是让人看得心疼。只知他时常孤身之外,却不知那外外面面是一出出怎样的情景。 喝了两杯红酒,栾平欣面颊绯红,诸多往事在她的脑海中飞速闪逝,同兴一如既往地向上,从前还叫制冷研究院的这处机构也一如既往地钻研,行业蓬勃一如既往、大势大潮一如既往。 但有一点不再是一如既往,就是相携相行的这个家,家是一个鲜明的刻度,一切都可归于你我。 “殊同,我不想再听合作、战略、伙伴这些词了,不想再当一个同兴的旁观者,你的事业就是这个家的事业。再也不想看到很多前来和我合作的人,列上一堆资质就觉得和同兴并列在一起,再也不要看到他们把同兴研发中心的资料拿给我做评判,就像要把我和你分个高下。”“平欣,你怎么了?”
胡殊同听得出来,这不是几杯酒的事,而是栾平欣潜藏许久的话。
“我要和你一起做技术,就像从前那样不分你我。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要仔仔细细走进同兴,我要知道你为什么发愁、要解决哪些难题,你有你的人脉,我也不是只有压缩机冷凝器。再者说了,谁愿意看你每天回来就跟纤夫忘了卸绳子一样!”胡殊同不及开口,栾平欣又抢过来道:“这事没那么多风言风语,行业里到处并购,技术上各种共享,说白了就是到处圈到处网,拉到一起共谋什么大格局。你要是敢犹豫,我明天就给你一堆和别人家的合同!”
胡殊同惶惶眨眼连声而出,“平欣,你先容我说句话呀!”
“等你说菜都凉了,喏,都在这里了!”
说话间,栾平欣反手一拍,一张便签落在胡殊同面前。 一眼望去便令人惊诧,莫看这一张小小的便签,字字句句都是来头不小。 原来她,早已留好后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