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斯言倒是并不意外，瓶瓶平时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只有偶尔才会认真答上几句，他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儿子施展抓娃娃的绝活。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小家伙颗粒无收，一个娃娃也没抓上来。是个连保底都不配有的小黑脸。谈斯言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对他道：“给我一个币。”
“拿钱来换。”
罐罐很高冷地说。谈斯言从善如流地打开钱夹，抽出一张纸钞递给他，“你手里的币，归我了。”
罐罐：“……”他接过纸钞，把游戏币都给了谈斯言。谈斯言放了个币进去，从容地问：“你想要哪个？”
罐罐指着最里面的那个抱着奶茶的兔子，妈咪最喜欢喝奶茶，所以他想抓来送给妈咪的。但总是失败。他玩其他游戏都是大杀四方，一路超神。只有娃娃机，像个逆子！不过……罐罐瞅着站在娃娃机前面手握抓夹，都有种在会议室里挥斥方遒那股气势的谈斯言，心中嘀咕。天赋都是会遗传的。他没有抓娃娃的天赋，便宜爸比肯定也没有。这个愿望，在半分钟后谈斯言把玩偶塞进罐罐怀里后，“啪”地破灭了。罪魁祸首还在问他，“还想要哪个？”
罐罐小脸木然，指了指被埋在下面的一只蓝胖子，“它。”
不到一分钟，蓝胖子也上来了。五分钟后，游戏币用完，罐罐怀里抱满了玩偶。玩偶们稀奇古怪的小表情，衬得被围在中间面无表情的罐罐，像极了一只鼓气得河豚……他不理解，真的不理解。基因不是会遗传吗？这合理吗？“还想玩什么？”
谈斯言摸摸罐罐头顶的呆毛，嗓音低缓，“爸爸陪你。”
大概是家里平时太冷清，他又忙于公事很少陪瓶瓶。居然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兴趣爱好。罐罐皱起小眉头，一脸狐疑地瞅着谈斯言。上次他就觉得奇怪了，便宜爸爸不仅叫他瓶瓶，而且还一副跟他很熟悉的语气。就像是把他认成了别人一样。难不成……那个“瓶瓶”是他和其他女人的孩子，而他刚好和那个孩子又长的很像，所以才被他认错了？这是什么亲爹哟，居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认错。有意思。罐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小表情蔫坏。—房间里。姜岁正想打电话让前台送些冰块过来，房门突然被人叩响了。打开门一看，瓶瓶站在外面。他今天穿着和罐罐同款的黑色连帽卫衣，鸭舌帽反戴，胸前挂着一个银质的十字架坠饰，简直酷到没朋友。与之相反的，是那张有点紧张和不自在的小脸，隐隐泛红。瓶瓶把手里的药酒和小桶冰块递过去，“给你。”
姜岁一脸讶异，“乖宝，你怎么知道妈咪脚扭了的？”
他刚才不是在游戏厅吗？“我看到的。”
刚才姜岁被女服务生扶进电梯里时，瓶瓶正好看见姜岁了，还发现她的脚腕肿了，就问前台要了这些东西拿过来。姜岁感动地贴贴他小脸，“还是我家儿子贴心，爱你爱你！”
瓶瓶从来没有跟人这么亲近过，一时间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幸亏姜岁脚踝不适，分散了大部分注意力，也就没发觉这一点。瓶瓶充当了拐杖的作用，把姜岁扶回房间的沙发上。一看她的脚踝，又红又肿，就跟个大馒头似的。姜岁还怪心虚的，上次才答应儿子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这回脚就扭了。她崽不会生气吧？瓶瓶面无表情的，倒是看不出生没生气，先去卫生间拿了块毛巾，才回来坐到姜岁的脚边。他以前也扭到过脚，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最能减轻痛楚。他没有直接给她用药酒，因为这样会对她的伤口恢复不利，只能先冷敷止疼消肿。姜岁算是发现了，她崽只要碰到她受伤的时候，心情就会特别不好。小表情严肃的，她都不敢大声呼吸了。可看着瓶瓶一边给自己冷敷伤处，一边揉按小腿的认真模样，姜岁又忍不住笑了。“乖宝，你别这么严肃嘛，妈咪心里怕怕的。”
瓶瓶低垂着眼睫，“都说了你不是我妈咪。”
姜岁讪讪，好嘛，受一次伤就被开除一次妈籍。这样她以后还敢受伤吗？“对了，让我看看你腰上的伤好了没。”
瓶瓶抬起头对姜岁说。姜岁立马道：“都快一星期了，早就好了的！”
“让我看看。”
瓶瓶坚持道。姜岁拗不过他，只能把衣摆掀起来给他看。瓶瓶看到她后腰那块淤青发紫的地方，心脏没来由地蜷缩起来。好一会儿没听到瓶瓶说话，姜岁有些不安，回过头看了眼。就看到小家伙嘴巴紧紧抿着，一副委屈又生气的表情，心口顿时咯噔一下。“乖宝，这都不疼了，妈咪没事，真的！”
瓶瓶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大人总是喜欢把没事这句话挂在嘴边，可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为什么要掩饰呢？”
姜岁怔了怔。她崽今天……怎么了？似乎和平时不大一样？“我不喜欢这样。”
瓶瓶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你以后不要骗我了。”
说完，瓶瓶抬起小脸，那双微微泛红的圆眸看着姜岁，“好吗？”
姜岁一颗心霎时软成了一团，伸手把小家伙捞进了怀里，用力地吧唧一口他软嫩的小脸。“我们乖宝对妈咪真好！妈咪保证以后不骗你了，疼也跟你说，不疼也跟你说好不好？”
瓶瓶脸颊泛红地咬住小嘴，想从她怀里出去，可是又舍不得这份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此刻他的内心有多挣扎，脑海就有多清醒。他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他的妈咪。她只是认错了人。可是，如果他有妈咪，或许不会比她更好了。瓶瓶迟疑地伸出小手抱了姜岁一下，很快缩了回来，像是怕被她发现一样。就这一次。假装她口中的乖宝，是在喊他。瓶瓶在心里悄悄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