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菜极为丰盛,一是为了给吃了几天干粮的白流霜补补营养,二是当作迟来的欢迎谢潮生的聚餐。
刚开始没多久,林季之便上前向白流霜敬酒,让她在下个月的大婚上务必替他父母作个见证。白流霜爽快地应下,一饮而尽。 寨中众人见状,也纷纷上前附和。不过半晌,白流霜便被一群大汉围成一团,再看时,已是一副猜拳喝酒,闹得不亦乐乎之状。 “护花使者不上前阻拦一下吗?就不怕她喝醉?”谢潮生也拿着个白瓷酒杯,不过是碰向刘乐君的茶杯。之后便在刘乐君身旁坐下,看着白流霜的方向喝起酒来。 “也是,小孩子不能喝酒,你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刘乐君看着谢潮生嘴角噙着一抹笑,像个狐狸似的,气不打一处来。 “姐姐才不会醉呢!他们这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几年我都没见姐姐醉过。倒是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那个赌约你可还记得?”
谢潮生托着腮转头看着吃瘪的刘乐君,嘴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五天前,谢潮生刚到寨子门口,便被一小孩给拦住。那小孩甚至还不及他的胸口。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刘乐君拿着一把红缨枪挡在谢潮生前头问道。
谢潮生作了个揖,道:“在下谢潮生,‘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潮生。前来拜访流霜姑姑。”刘乐君“呸!”
了一声,一脸不信,“你是不是认错了,流霜姐姐比你还年轻,怎么是你姑姑啊?谢——叔——叔——”
“如若不信,可带在下去与姑姑相认,方能知晓。”谢潮生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行吧,不过这几日姐姐不在寨中,你过半个月再来吧!”见谢潮生态度坚定,刘乐君便信了几成,妥协般实话实说,态度也软了下来。 “可明明是姑姑叫在下来的……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与姑姑错开了。”
谢潮生叹了口气,作惋惜状。
“不过来者是客,进去喝杯茶再走了。有什么要与流霜姐姐说的,可以告知我,我可以替你传达。”刘乐君想起白流霜以前教过的待客之道,便将谢潮生引进寨中。 “那在下先谢过小公子了,不知小公子名唤?”
谢潮生道。
“刘乐君,叫我乐君便可。江湖中人,不在意这些称谓。”刘乐君将谢潮生引至大堂,为他斟上暖茶,便问道:“姐姐邀你前来,是为何事?”
“在下进京赶考,奈何银两没带够,而姑姑恰好在京畿,便托信给她,拜托她接济在下几日,姑姑也应下了。待日后在下功成名就,自会十倍奉还。”
谁知话音未落,刘乐君便已作警惕状,”蹭”地远离谢潮生几步,吼道:“你在撒谎!但凡是寄给姐姐的信封,我都有过目,近日可从未收到过这样的信!”
白流霜本就被寨中各种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所困扰,便让刘乐君去给他收信看信传达,再按白流霜的意思回信。 纵是谢潮生如何神机妙算,也无法切身处地地猜测出寨中所有的事。不过即使谎言拆穿,他也丝毫没有窘迫之态,只浅浅谈了一口气。 “好吧,在下来此处确实并未提前知会过流霜姑姑一声,是在下做得不妥。不过她的确可以算作在下姑姑,想来借宿几日也是真的,还请乐君小公子宽宏大量,收留在下几日。”
“姐姐不在,此事我不能定夺。况且寨中并无多余空房。”
刘乐君总觉得不对劲,心里下意识地就不希望谢潮生久留。 “小公子大可写封信寄给姑姑,只要肯收留在下,住食简陋并非问题。在下相信姑姑这么善良,也一定愿意收留在下的。”
刘乐君皱起眉头,道:“姐姐这几日难得放松,寨中早已约定俗成不去打扰姐姐,怎能因为你就写信过去。”
“要不要打个赌?在下来这对姑姑来说可不算打扰,甚至算是人生大事呢。说不定姑姑还会因此赶回来。”
谢潮生此刻看上去仿佛志在必得的样子。 “赌什么?”
此时,刘乐君的脑里只有“人生大事”四个字了。 他年龄尚小,对世界的认知不多,再怎么聪慧也还是个孩子,平日里看的话本子也多,只当这“人生大事”误以为婚姻大事,颇有股不服输的劲,便不假思索地应下。 “就赌姑姑会不会因为在下的到来而赶回来,如果会就是在下赢,不会就是你赢。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谢潮生浅笑。
“不行,赶回来也不算,依我对姐姐的了解,姐姐若是看了我写的信,就算内容是小事,也会赶回来的。再加一条,会不会让你在这里住下,会就是你赢,反之我赢。”刘乐君虽然是一时冲动,但他心底也没有十成把握,便补上一句:“还有,条件必须是能力范围内的。”
“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一言为定!”
意识回笼,刘乐君嗤笑了一声,道:“自是记得,君子说话算话,你想让我做什么?”
谢潮生平静地说道:“这一个月里,无论我做什么,只要是我不伤及寨子和寨子里的人利益和安全的,都不能阻挠我。”
刘乐君恶狠狠地瞪着谢潮生,道:“呵,还记得我给你使的绊子啊?那你倒是说说,姐姐没回来的这几日里,为何口口声声银两不够还要下山采购无用的东西?又为何三更半夜不睡在摸清寨子构造和周围环境?我可没忘记你在杂物间里藏着的那张地图,是你自己绘制的吧?你自己在筹划着什么我不管你,但如若牵连到姐姐的安全,我定不让你好过!”
“咳,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这护花使者,到底是在替别人护,还是替自己护?”
谢潮生并不理会刘乐君无力的威胁,反而答非所问,将视线从白流霜转移到刘乐君,饶有兴趣地托着腮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
刘乐君的耳朵尖登时红了起来。 “也罢,反正与我无关,不愿说便不说。”
仿佛刚刚的问题不过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说,谢潮生还是自顾自地饮着酒,却又在低声自言自语。 “一直为别人而活,历来好下场的可没有几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