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当夜便烧起来了,半夜里传了太医,云臻夫妇被惊动了,连夜进宫来侍疾。直到天亮的时候,荣妃的烧才退了下去,黛玉吓得含泪道,“母妃,到底是怎么了?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们怎么办啊?”
荣妃见了动容,拉着黛玉的手,“好孩子,不过是我自己痴,想不开,这才惹来了这场病祸。”
云臻进来了,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黛玉在床上坐着,抹着眼泪。云臻看了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便问他的母亲,“才儿子已经问过了,昨日舅母进来,说了章哥儿的婚事,母妃是不是为这事才生病的?”
荣妃惊动了儿子媳妇,害得他们如此担心,很是愧疚,不得不道,“是母妃想得不够周全,母妃原以为章哥儿能是个挑得起重担的,谁知被你舅母宠溺得不成样子了,如今竟然与武安伯府结亲。你说,他怎地蠢到这份上啊?”
黛玉也是吃了一惊,简直是不敢相信,将来多少事,是不是由齐国公府出面去做呢?她欲言又止,也知这会儿并不是自己能开口的,云臻道,“母妃若是为这事忧劳,大可不必。两军交战,这些小手段都上不得大台面,儿子的事儿子心里自有分寸,母妃只需好好保养身子便是!”
云臻说完,起身就走了。黛玉有些慌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觉着云臻和荣妃之间,似乎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她看看云臻的背影,又瞧瞧床上荣妃颓丧的表情,她转而问荣妃,“母妃,是怎么了?”
荣妃摆摆手,“没事,他心里怨我呢,我虽是他母妃,却做不到和别的母亲一样,心里只爱他一个。齐国公府的事拖累他众多,他不知道给齐国公府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了,这也怨不得他!”
黛玉抿了抿唇,这的确不是她能置喙的事情,云臻今日的话,只是叫他母妃不用担心他,不必为他忧劳,却并没有为齐国公府的事给他母妃一个承诺,她这会儿都明白了,想必荣妃也是听明白了的。 “母妃不必多想,王爷并没有这一层意思。齐国公府是母妃的娘家,母妃多顾忌原也应当。就像林家,是媳妇的娘家,若一旦有事,媳妇也无法置身事外!”
荣妃道,“这不一样。若齐国公府如林家一般,我大约笑都要笑醒了。我听说给檐哥儿说亲的快把林家的门槛都踏平了,原有很多好的,可你爹爹却偏选了蒙家的,好孩子,你这么聪明,我不说你都知道了。婚姻这样的事情,虽是两个人的事,却从来都要权衡再三的,你爹娘这般选择,未尝没有考虑王爷。”
下午时分,贾氏也进来看望荣妃,埋怨黛玉,“这孩子也不说一声,你身子骨不好,我原该一早就进来瞧瞧的,出不得力,陪你说说话也好。”
荣妃笑道,“是我不让她说的,我也没什么。如今比不得先,动辄就劳累,稍微动些心思,人就撑不住。”
贾氏握住她的手,“我早跟你说,管不了的事,就不要去想。我是个憨笨的,这辈子是得老天眷顾,除了早些年子嗣上吃了些苦,前后都是享尽了福,如今想起来,大约老天爷瞧我这人笨,横竖想事情想不明白,就叫我少摊上些事。”
黛玉笑道,“娘这话,用来解释‘能者多劳’也是妥当不过的。”
贾氏道,“你好起来吧,待你好了,我还要求一个恩典呢!”
荣妃精神也好了些,“可是为了檐哥儿的事?这好说,你回头啊,把那姑娘带来给我瞧瞧,我也不是说我瞧过了才给这份恩典,我是想瞧瞧。”
贾氏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我可没法子带进来给你瞧,如今啊,还不是我家的媳妇儿呢,我如何给你带来?不过啊,不急,他爹说了,凡事都等明年的会试过了再说。我如今说出来,是想叫你听了欢喜欢喜。”
皇帝秋围去了,宫里也没有别的人。黛玉叫人把孩子送了进来,带了换洗衣服进来,就暂且住在宫里了,一面侍疾,一面带孩子。荣妃虽诊出病来,可退烧后,也只是身子疲乏些,大的不适并没有,反而是每日里跟着两个孩子闹腾,一天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的,不知不觉吃了一碗粥,两个馍馍,连玉筝都被她吓着了,她还要吃第三个,玉筝忙止住了,“娘娘,您今日进食得可有些多,这会子先别吃了,待一会儿饿了再吃。”
荣妃只好收回手来,对黛玉道,“都是这两个小鬼头闹的。”
黛玉好笑,云臻只低头吃着,自那天说了那话之后,这几天,云臻总是怪怪的。吃完饭后,荣妃带两个孩子去御花园里散步,黛玉送云臻出门,云臻道,“母妃已经大安,晚上我来接你。”
黛玉也知不能一直住在宫里,应了一声,道,“你总是板着张脸,怎么回事呢?”
云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朝天空望了一眼,“母妃在宫里,父皇的赏赐有限,虽有些家私,可攒积并不多。我大婚的时候,她也才给了我一万两银子,可前几天,我听说,母妃一口气就给了齐国公府三千两。”
他低头看黛玉,“就这,齐国公府陈锦章那蠢货,居然还在外头和我比,说是当年我从南边回来,我母妃给了我几个庄子,说那庄子是母妃的陪嫁,却给了我!”
黛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便是齐国公府的陪嫁,娘娘把陪嫁给了你,原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凭什么就这么比?”
云臻道,“的确有一处庄子是母妃的陪嫁,其余的两处是当年母妃刚刚进宫,父皇的赏赐,还有两处店铺也都是的。他这般,为的不过是如今母妃手底的银钱并不多了,不像几年前,每每出手都是一大笔。”
“三千两已经很多了。”
黛玉是着实没想到这个,低声道,“你也别说了,母妃怕是不肯叫我知道,这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