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心悦凤妤,若真的做轮椅度日,成了废人,郁郁不得志,在漫长的人生中,是否会怨怼,是否会憎恨,谁也说不准。他知道,那是意外,凤妤也不愿,可毕竟是因凤妤而断的腿,若不是断腿,就不会中毒。
凤妤看着他坐在轮椅上,又是否会愧疚,后悔,遗憾,他是否能坦然面对她可怜他的目光,心意相通过,他从不曾和凤妤说起自己的腿伤,也没告诉凤妤,若不能解毒,他会成废人。 如今真的峰回路转,竟是凤妤找到解药。 冥冥之中,似是注定的。 始于凤妤,也终于凤妤。 谢珣看着手心中的解药,红了眼角,上苍待他不薄,竟真的给了希望。 “服药后,多久能痊愈?”“半个月。”
谢珣珍藏着解药,“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淡淡说,“皇上和太子那边,脉案不要改。”
张灵正笑容一敛,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二哥的毒,可有解药?”
谢珣问,“两种毒是不是都来于北蛮?”
“虽是同源,却不一样。”
张灵正轻声说,“皇上和内阁都派人来问过二公子的眼睛。”
谢珣冷笑,他们恨不得二哥的眼睛瞎了,新政能拖则拖,最好拖到大哥回宁州,铁骑不在京中震慑。 “你的腿毒拖了两年柳暗花明,二公子的眼睛,未必就没希望。”
张灵正说,“十二州有一名擅毒的神医,说不定能解,我爷爷建议二公子去十二州寻他。”
“我知道。”
谢珣说,“独孤靖离京后,二哥也会去十二州。”
为了新政推行顺利,京都仅留五千铁骑,其余大军回乡省亲,与家人团聚,这是镇北侯和世家,皇权博弈后,为了新政落实迫不得已的决定。 当初带三万人回京,已让建明帝深感不安,大军还朝,本就不该带这么多军队回京,镇北侯府也算如世家和建明帝所愿,也借以证明自己会减兵的诚意。 京中风平浪静,很快就到北蛮人启程的日子,太子代表燕阳皇室送独孤靖等人出城门,谢璋和谢珣站在城墙上看着北蛮队伍浩浩荡荡离去。 华珍公主的车队走在北蛮队伍后,华珍公主本来想要谢珣护送她到宁州,被谢珣以腿伤发作回绝,这一次是康王带领三千将士护送她去北蛮。公主的车队比北蛮人车队更要壮观,宏伟,皇帝最终选了吴大人嫡女吴长欢作为媵妾陪华珍公主嫁到北蛮。 随行宫女三十人,护卫百余人,嫁妆丰厚,给足北蛮颜面。 车队出城后,华珍公主泪流满面,太子虽答应过她,过几年接她回京,可华珍公主却感觉此去北蛮千里迢迢,今后或许难返故土。她掀开车帘看向城门,也看到了城墙上的谢珣,华珍公主恨得牙痒痒的。 谢珣……谢珣…… 终其一生,她只能活在恨意中。 不! 她不甘心,前途难测,哪怕再屈辱,她也要咬牙活着,她祈祷有一日太子登基,侯府势弱,她会有复仇那一日。 北蛮人离京,和谈顺利,京中一片祥和。凤妤提心吊胆,怕独孤靖离京前会搞出什么大事,不曾想到如此平静。五千铁骑会随独孤靖一起离京回宁州,他们一走,京中就彻底平静。 凤家和侯府关系特殊,凤姝,凤妤和凤姈近日来都闭门不出,京中闺女的宴席虽下了拜帖,凤家全都回绝,凤妤也不曾听闻有什么大事发生。 平平淡淡就是福。 独孤靖离京当晚,凤妤有些心神不宁,她和谢珣都怕侯府出事,没想到如此顺利,临睡前,听到窗户外传来口哨声。凤妤微微挑眉,身子探到窗外,一道阴影袭来,唇瓣已被男人吻住。 她推着他的胸膛,谢珣狠狠地吮着她的唇瓣,尽了兴才放开她。 “你怎么来了?”
凤妤仍是很难招架他的热情,又在自己的梅园内,怕被秋香和春露看到。
两侍女识趣得很,早就不知踪影,谢珣双手支在窗户上,忍不住告诉她喜讯,“那日你捡到的药,是我的解药。”这句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凤妤大喜,看向他的腿,“真的?”
谢珣重重点头,凤妤绕了出来,想看他的腿,谢珣轻笑说,“解药我已服下,半个月才能彻底解毒,现在看不出来什么。”
“真的是解药吗?”
“我何时骗过你!”
凤妤惊喜万分,谢珣虽一直不曾说过他的毒,凤妤魂穿他时,暖阳不小心说漏嘴过,若再过一年半载找不到解药,这条腿怕是要彻底废掉。 那时,凤妤对谢珣还不曾心动,只觉得愧疚不已,这条腿毕竟是因她而伤,所以她才会不断给他送粮,可以说是投其所好,知道他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多多少少存了一点补偿的心理。 若不然,她存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她甚至还想过,用钱去补偿谢珣,一名前途无量,只想着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若是因她成了废人,后半辈子不良于行,不管多少金钱都难以赔偿。以凤妤而言,金钱已是她最爱之物,除了金钱,她也不知道拿什么来赔偿。 心悦谢珣后,她也曾想过,若他的腿真的废了,她也愿意照顾谢珣一辈子,绝对不会嫌弃谢珣不良于行。 可私心里,她希望谢珣能好起来。 并不是她怕照顾谢珣,她只是盼着谢珣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不要因腿伤颓废,她希望谢珣这一生都能心想事成,事事如意,不要再经历挫折。 谢天谢地,她真的如愿以偿了。 “我第一次这么感谢独孤靖。”
竟把解药带在身上,若不是他带在身上,她顺手捡了,谢珣仍要受毒素折磨。
两人并肩坐在院内的台阶上,谢珣心里也很复杂,这毒未必是独孤靖下的,阴差阳错,解药竟在独孤靖身上。 “他带了解药又如何?若不是你顺手捡了,这毒也不会解。”“你当年是怎么中毒的?”
谢珣脸色微怔,“当年从战场下来后,军医为我治伤,敷在断骨处的草药有毒,我日夜受疼痛折磨,以为是断骨疼痛,却不知是毒素作祟,等察觉时已来不及。”
“是军医和北蛮人勾结,害了你?”
“不是!”
谢珣轻轻蹙眉,“是军中有人和北蛮人勾结,在药箱中下毒,二哥查到奸细,来不及详细审问,他就畏罪自杀,线索也就断了。”
“我真不明白,燕阳和北蛮打这么多年,仇深似海,我们多少族人死在战场上,为什么还会有人和北蛮人勾结。”
凤妤义愤填膺,心中有些难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动物尚知维护族群,人心反而难测。 “乖,不气!”谢珣摸摸她的头,“不值得。”
凤妤摇摇头说,“我不生气,只是困惑。”
谢珣今夜来找凤妤,除了和她分享喜讯,也是来辞行的,京都卫衙门有事要去一趟连城。独孤靖离京后,他本有两日休沐,答应陪凤妤去踏青,如今临时有事怕是要失约,谢珣没说什么事,凤妤也不多问。 她又不急着去踏青,等谢珣回来再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