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却能感受到,她的心在痛,很痛……莫名的,他走上去,伸出手臂,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无声落泪的凤浅兮倒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睁开眼,下意识的要推开他,却听他有些不太自然的说:"你哭起来很丑,把眼泪擦干净。"凤浅兮愕然。这段时间相处,她知道兰华其实是有洁癖的,轻易不会让人靠近,就自己和母亲特殊点,但这样主动拥抱她,却是第一次,更别说安慰人了。婆娑族人受上天眷顾天赋异术,较之正常人却也有缺陷,比如情商很低,也可以说基本是不懂得感情的。她母亲算是一个例外,因此比婆娑族其他人更为单纯懵懂,即便在深宫十多年,受尽苦难折辱,也依旧不改纯真本性。兰华和母亲不一样,他性子是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疏离的,突然这样抱着她,还真是让她受惊不小,方才心里涌动的无言悲伤却在这有些淡漠的胸怀里更加泛滥成灾。她抿着唇,再未推开他。张德垂着头站在一边,四周宫女太监都眼观鼻鼻观心做起了哑巴和聋子。……屋内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而后响起凤暝沙哑的声音。"羽儿……"兰羽仿佛没听到他的呼唤,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悲伤的诉说。"你总以为她能担负得起这万里江山,能达到你的期望,可你忘记了,她还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温暖需要依靠的女人。为了那些你加注在她身上的责任和使命,她拼命的让自己变得更强,拼命的让自己变得越来越麻木冷情,甚至狠心摒弃自己所有七情六欲……"她慢慢回头,隔着帷幔看着那人模糊的身影。"你有没有想过,你自以为的想给与她的最好,在她眼里或许一文不值?婆娑族的后代本性纯良与世无争。可你,生生逼着她走上一条万人血肉尸骨堆积成的路。凤暝,你何其狠心?"凤暝浑身一震。打从他将她囚禁在长生殿,她每次唤他的名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绝望。这是第一次,如此冷静,亦……如此冷漠。仿佛在她的生命力,他已经无足轻重,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捂着胸口,喉咙泛上腥甜,欲冲喉而出。"现在你还想做什么?为了你的国家为了政权,你是不是又准备让她嫁到南齐去?"凤暝一阵静默。兰羽忽然有些激动起来,"我不许,不许你将我的女儿当做政治联姻的工具只为了奠定你那所谓的江山政权,我不许你漠视她的幸福。""羽儿。"凤暝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兮儿很快就是我天凤的女皇,她未来的夫君自然也非常人……""我不管这些。"兰羽难得的强势一次,眉宇间写满了倔强,"你已经毁了我,我决不许你再毁了我的浅浅。"凤暝一滞,呼吸都开始颤抖。兰羽眼底浮现起茫茫白雾,"浅浅……她喜欢楚晔,那个和她命格相似的孩子,他们本就该在一起,你凭什么断她姻缘毁她终生?""那是以前。"凤暝道:"兮儿已经服下了断情丹……""那又如何?"兰羽的声音空寂而飘忽,像是高山深谷里飘来的风,幽幽的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着。"时光会老,人心会变,历史更替,山河不在……唯独世间真情,永久不退。"最后几个字,仿佛从时光洪流里沉淀后浅浅的轻叹,亦或者历尽红尘后了悟的真谛。从这个岁月弥留后仍旧不改善良纯真的女子口中吐出,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怅然和莫可名状的悲凉。凤暝狠狠一震。他隔着帷幔看着那女子沉静温婉的面容,这世上她是最易被看懂之人,他总能一眼看透她心中所有想法。她单纯善良不谙世事,依赖他信任他,多少年都初心不变。初见的时候她像坠落凡尘的仙女,那样猝不及防的落入他眼中,便是一生逃不开的劫。一个问题忽然浮现在脑海,几乎脱口而出。世间真情,永久不退。那么她呢?这些年除了恨,对他可还有情?兰羽忽然嘴角挽起淡淡笑意,"谁说断情丹无解?"门外凤浅兮忽然推开兰华。砰—大门被踢开。凤浅兮大步走进去,一边走一边扯下那些成成叠叠的帷幔。门被推开的时候凤暝也掀开了最后一重帷幔,拉住了因受惊而回头看向外面的兰羽。"啊——"手腕被抓住,兰羽下意识的惊叫。"放开她。"扯下最后一重帷幔的凤浅兮来到近前,历喝一声就要从凤暝手中夺人。"浅浅不要――"隐卫无声无息出现,阻挡了凤浅兮,而凤暝趁机拉着兰羽退后,帷幔遮住了两人的身影,兰羽回过神来立即焦急的低呼一声。正在与隐卫交手的凤浅兮一顿,外面兰华已经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