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驶出不远,忽有一道声音传入了静妃耳中。 这显然是一道女孩子的声音。 静妃急着回宫,下意识地皱眉,使了宫女下车去看,自己也微微掀起车帘一角,朝着车外看去。 只见是个穿绿色衣裙、样貌俏丽的丫鬟拦在马车前侧方。 片刻后,宫女折返,来至车窗旁轻声禀道:“娘娘,她自称是小时雍坊张家二姑娘身边的丫鬟……” “张家二姑娘?”
静妃低声重复了一句,只觉得这名号有些熟悉,思索片刻,便道:“……可是那个幼时有仙子之名的张家二姑娘?”
“应就是了。”
宫女低声说道:“这位张家二姑娘,想见娘娘一面——说是……她有法子救六皇子性命。”
静妃听到前半句尚是疑惑蹙眉,待听到后半句时,神情陡然大变。 张家姑娘有法子救杬儿?! “张姑娘在何处?”
静妃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道。 不怪她轻率,而是眼下她不可能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救儿子性命的可能。 更何况,对方自报了身份,也足可见诚意,兴许是真的有什么法子呢? “那丫鬟说,若娘娘有意相见,便去前面的韶记茶楼。”
静妃闻听,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吩咐了车夫赶了过去。 马车转至街上,不过百步便是韶记茶楼。 静妃刚下了马车,阿荔和那宫女便也紧跟而至。 阿荔走在前头,带着静妃主仆二人朝着茶楼二楼而去,在一间雅间前站定,而后推门而入。 静妃跟了进去。 阿荔将门合上,朝着静妃福了一礼,道:“娘娘请坐。”
雅间之内宽敞雅致,却空空如也,并不见第四人的身影—— 静妃皱眉:“怎不见张姑娘?”
“因怕错过与娘娘见面的机会,我家姑娘特命奴婢一早前来等候——还请娘娘稍等,我家姑娘片刻便到。”
她家姑娘还有事情需要准备,因不知静妃何时会从蒋府出来,又怎么可能亲自过来干耗着时辰呢。 静妃没说什么,只坐了下去。 她身边的宫女却是不悦——这张姑娘还真当自己是须得叫人供奉着的小仙子了不成,竟敢在她家娘娘面前拿架子。 这般想着,宫女便暗暗拿不满的眼光看向阿荔。 阿荔察觉到,也未说什么,只拿目光将那宫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直叫那宫女颇觉不自在。 偏偏打量到了最后,脸上现出‘不敢恭维’的失望来,无声叹了口气,便转过了头去。 宫女又气又羞,一张脸顿时红透,想出言质问对方在看什么,却又不敢在自家娘娘面前造次,只能咬着牙生生忍了。 阿荔面色平静淡然。 论起如何摧毁一个女子的自信和优越,往往不需要做太多。 可依照她与姑娘约定的时辰,姑娘也该到了才对啊? 阿荔暗暗有些着急。 但在外人面前,自不能表露分毫,同时还需替姑娘的迟来营造出一种神秘高贵的假象来——身为一名合格的大丫鬟,这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罢了。 阿荔这厢苦心营造气氛,原本将要带着阿豆出张家大门的张眉寿,却被芳菊拦了下来。 “姑娘,老爷和太太请您去一趟海棠居。”
张眉寿闻得此言,便问了一句:“可说是为了何事?”
“老爷和太太都没说,只道让姑娘过去。”
张眉寿便点头,随芳菊一同往海棠居走去。 进得堂内,就见自家父亲和母亲,一左一右坐在上首,俨然是在等着她过来。 张眉寿微微一愣,不知怎地,就敏锐地察觉出了一种要被兴师问罪的气息。 她行礼后,坐到了一侧椅上。 “蓁蓁,你可是要出门?”
宋氏看着阿豆手中托着方才张眉寿进来时解下的披风,出声问道。 “是。”
张眉寿点了头。 “要去哪里?”
张峦问。 “同婉兮说好了去吃茶。”
张眉寿答得平静。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我方才已差人去定国公府问过徐二姑娘了,她今日并未与你相约。”
宋氏看着女儿,眼中含着审视。 张眉寿同她对视着,语气依旧平静:“是女儿撒谎了。”
宋氏神色一滞,下意识地同丈夫互看了一眼。 哪有人这么不假思索就承认撒谎的,且还这般平静,丝毫不慌! 张峦叹了口气。 没办法,他的女儿向来比旁人优秀,心理素质过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们都去外面守着。”
宋氏看向芳菊等人吩咐道。 片刻,堂内便只剩下了这一家三口。 张峦看向女儿,道:“实则你母亲方才是在诓你,我们并不曾差人去过定国公府相询。”
女儿承认撒谎,他们做父母的自然也要及时承认。 不料,却听张眉寿说道:“女儿知道。徐二姑娘今日一早出城上香去了,此时应当还未回来。”
张峦和宋氏再次怔住,遂神色复杂地看着女儿。 这种所用伎俩一开始就被女儿看透,且对方还顺着这伎俩走的感觉,叫人心情很奇妙。 可女儿既是知道他们在诓她,怎还利落的承认了? “父亲母亲既是这般说了,必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即便我再怎么圆谎,也无什么用处。”
张眉寿坦诚地道。 她若再一个劲儿地圆下去,不过是浪费口舌浪费时间罢了,倒不如早点说破,早点说服。 张峦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几日你母亲留意到你常去漆器铺,便寻了房掌柜来问……” 余下的话没有多说,只看向女儿:“蓁蓁,你如实说,你究竟要去做什么?”
“女儿要进宫,救治六皇子。”
女孩子声音干脆,透着主意已定。 张峦夫妻又交换了一记眼神。 女儿是‘要进宫’,而不是‘想要进宫’。 “你有把握吗?”
宋氏正色问。 他们不是不顾女儿想法意愿,就直接否定的父母。却也不是不考虑凶险与后果,事事依着孩子的心大之人。 张眉寿想了想,道:“只有一半把握。”
“……”张峦则问:“为何要亲自入宫?交予旁人或太医来做不行吗?”
“父亲,当真不行。”
张眉寿语气不重,却透着果决。 解药自然可以交给旁人,但单靠解药还不够,具体要怎么做,她还需亲眼见过六皇子如今的状况才好定下救治对策。 再有…… 她很想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