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们被这诡异的情景吓的呆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阿纱支也不例外。这不是胆量的问题,他们都是阿修罗中千里挑一的勇士,战场杀敌眼睛都不眨一下,可眼前的情形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他们完全想不出要如何应对。
烈山彦却松了一口气。他力量虽失,眼光仍在。这些骷髅刚出现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但仔细看时,却发现他们脚步虚浮,身形飘摇,根本就没有什么力量。 僵尸片他又不是没看过。属于没吃过猪肉,也看过广告的主儿,岂能被这玩意儿吓住。外表再恐怖,只要没有力量,什么都是白给。 骷髅移动的速度很慢,十几丈的距离,半天才走了一半,烈山彦踹了阿纱支一脚,喝道:“都拿随身的短斧给我扔!”他还是比较谨慎,这玩意儿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力量,万一有毒也不是闹着玩儿的,还是远程攻击保险点。阿修罗没有远程武器,飞斧也没什么准头,但这么多斧头砸过去,瞎猫也能遇上个把死耗子。 这些随从对烈山彦敬若祖灵,服从都渗入了骨髓里。听到他的命令,虽然恐惧,仍是颤抖着拔出短斧,向骷髅们掷了过去!几百把短斧雨点般落下,大部分都砸了个空,但仍有数十把落到了前面几个骷髅身上! 骷髅完全没有抵抗能力,被砸的支离破碎。这些骷髅不仅外表漆黑,从被砸开的骨头茬子处看,连内里都是漆黑如墨。断骨洒落在沙地上,刹那间就化成一团黑雾,沙海无风,黑雾缓缓渗入黄沙中,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后面的骷髅无知无识,仍是缓缓向前挪动,离扎营地仅有数丈。阿纱支看到骷髅如此不堪一击,胆色又回到了身上。他暴喝一声,拔刀就要冲上去,烈山彦怒骂:“傻子回来!那是死亡沙漠!用长矛捅!”
阿纱支猛然醒悟,讪讪的跑回来,从随从手中夺过一支长矛,看准一个刚刚接近的骷髅,奋力捅去。这一矛正中大腿骨,腿骨应手而断,其余随从也扑上来,长矛攒刺,将那名骷髅捅散,依然是化为黑雾消失。 阿修罗士气大振,纷纷涌上来,骷髅上来一个捅翻一个,片刻间,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阿纱支看那个骷髅蹒跚而来,玩心忽起,大声道,“放他进来,抓个活的!”
随即呸了一口,“这也算活的?!”
随从们哄然而笑,气氛变得轻松起来。烈山彦也笑了,他也想放这骷髅过来,制住后仔细察看。在众相山这十几年,奇人异事见多了,见鬼还是第一次,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说过。 众人齐齐后退,有两名随从取出绳套,站在了最前方。最后一个骷髅踉踉跄跄的走近,看着随时都会散架,但还是撑到了扎营地里面,还是那副蹒跚的模样,向阿修罗们走来。 两名随从看准势头,抢上一步,绳套甩出,,准确无误的落在骷髅身上,将他紧紧缚住,身后众人齐声欢呼。 就在此时,骷髅空洞的眼中忽有黑雾掠过,烈山彦心头忽然涌上强烈的不安,他不及细思,忙喝道:“放手!长矛攒刺!”
这些阿修罗毕竟追随他时日尚浅,还形不成他与摩利那种默契。一时间竟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仍是拉紧绳套。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骷髅眼中的黑雾迅速蔓延,瞬间就布满了全身。烈山彦只觉眼前一花,忙揉揉眼睛细看。不是眼花,骷髅的确在黑雾流遍全身后长高了一截,而漆黑的骨骼也似乎粗大了不少,甚至隐隐透出金属般的光芒! 拉紧绳套的随从也发觉不对,省得了烈山彦的意思,忙就要松手,哪里还来得及。骷髅无声无息的双臂一振,将绳套崩断的同时,已抓住绳索狠狠一拉! 两名随从只觉一股巨力冲来,猝不及防之下,被拉的直向骷髅飞去!骷髅踏上一步,嶙峋的双手就像黑色的利刃,向二人闪电般划去! 二人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士,人在半空,就已长刀在手,即使失去平衡,仍是在落地之前准确斩在骷髅的手臂上,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二人虽逃过这骷髅一击,但那骷髅被斩中的地方竟也是丝毫没有留下痕迹。 阿纱支和随从们这才如梦初醒,飞身上前,十余支长矛一起攒刺过去。骷髅身形不动,双手连点,每一下都精确无误的点在矛杆最不易发力的地方,将长矛挡开。但长矛毕竟太多,还是有几支扎在他身上,饶是他变异后骨骼坚硬,还是被刺断了数根,一支手臂顿时无法运使,身体也被刺的连退数步。 烈山彦脑中涌起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下意识喊道:“不要停!继续!”
又回头对身后的随从喝道,“上去几个,用链锤砸!”
这下众人却是一体凛遵。数十人围住骷髅,连砍带砸,片刻工夫,就将他砸的粉碎。直到他化为黑雾,彻底消散,才缓了一口气。 烈山彦还在苦苦思索刚才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惊魂未定的阿纱支就凑到了他跟前,喘着粗气道:“烈山彦,幸亏你反应快。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忽然变这么结实也就算了,那几下出手准的吓人。”
准!烈山彦瞬间明白过来,是准确!当时在小镇上看到那些罗刹时,他们的特点就是准,米汗说过,一点儿错误都不带犯的。 仔细想来,变异后的骷髅还真有几分像罗刹。 但他无论如何也很难把这两种生物联系到一起。狂章说过,罗刹是从善尽树中直接生出的,天生就自带铠甲兵刃,只有悍不畏死这一点,倒是有相似之处。 阿纱支看他走神,忍不住连声催问。烈山彦这才回过神来,也不去理会阿纱支,立刻吩咐随从,自即日起加强戒备,按照前世在军校学到的知识,分派了哨戒,这才略微安心。 此后一连数日都是如此,众人睡觉都恨不得睁着一只眼。然而一切正常,再也没有发生过之前那种情况。再行数日,终于过了最后一个扎营地,按地图所示,这就算进入鬼方城的范围了。 出了扎营地,虽仍是满地黄沙,湿沙的范围却逐渐扩大,行不到半日,已有数里之阔。众人终于不用再时刻盯着脚下,有了闲暇四处张望。 在远处天沙交界处,隐隐出现了一道黑线。烈山彦现在的眼力不行,只能看到黑线,阿纱支却催动角魇,和他并辔而行,“烈山彦,看见山了!咱们快到鬼方城了吧。”
烈山彦低头看看地图,图上那座无名山脉的确已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多日跋涉,终于接近了目标,他一声长笑,“阿纱支,咱们就要到了!”
阿纱支哈哈大笑,一催角魇,向前疾驰而去!烈山彦看图上所示,前方已经基本上没有死亡沙海,也就由得他去。自己也忍不住加快了速度。队伍里顿时弥漫开欢乐的气氛。 再行半日,就算烈山彦也能清楚的看到一条黑色的山脉,向两侧一路蔓延而去。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然能感到山脉的高大雄伟。而脚下,黄沙间开始有了点点绿意,越往前行,绿意越浓,到最后,已是一片广阔的草原! 终于重新感觉到了风的气息。那风依然寒冷,吹在脸上,却让每个人都从心里暖了起来,这是生命的气息,他们终于走出了死亡沙漠。 阿纱支远远的奔了回来,大声喊道:“烈山彦!前面有人过来了!”
烈山彦料到必是鬼方城的巡逻游骑。他被放逐到此,却对鬼方了解极少,谨慎起见,他令随从停下了脚步,收起刀枪,在原地等候。 一队数百人的魔魇骑在远处出现,人数并不算多,但队伍极其严整。数百匹魔魇排成数列,始终保持着匀速,不疾不徐的向他们奔来,队伍中有数十面小旗,猎猎迎风,显得极有威势! 骑队在离他们百丈外停下,一面大旗从队中缓缓树起,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计都像!几名骑士从大队中奔出,一直来到他们前面。烈山彦看得分明,最前面的正是乌战! 乌战勒住魔魇,却是带着狐疑的神情打量着他们,半天才喝道:“你们是哪里的部队,请领军的出来答话!”
烈山彦这才想起,自己这位忠心的手下,竟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真面目。他一催角魇,长笑道:“乌战,是我!”
乌战听到他的声音,脸上现出惊喜之色,等看清了他的身形,瞬间就从魔魇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地,“大人!”
声音中竟都有些哽咽!
烈山彦忙伸手扶起他,还没开口说话,却见乌战回头喝道:“鬼方城真正的主人,阿修罗唯一的真灵,计都大人在此!”他并没有用力呼喊,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百丈之外,数百名骑士同时跃下魔魇,单膝跪地,右拳按在左胸处,“拜见计都大人!”
声音整齐划一,震动四野!阿纱支和随从们也被这气势所惊,不由自主的从坐骑上跳了下来。
烈山彦从乌战这一喝当中,察觉到他的实力和数月前分手之时,竟有了飞跃式的进步,特别是他发声的方式,隐隐有着太清三十六诀的痕迹! 更让他惊讶的,是乌战所说的话。他在称呼中所说真正的主人,唯一的真灵,这真正和唯一两个词用的蹊跷,总给人一种特意强调的感觉。烈山彦心思敏锐,已察觉出异样。这鬼方城,看来也非简单平静之地! 两队人马合为一处,向鬼方城方向缓缓而去。烈山彦向乌战介绍了自己这边的人,特别强调了阿纱支是自己的兄弟,也是摩利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阿纱支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骑着魔魇跑前跑后,没一会儿就和好几个鬼方城的骑士搭上了话。但烈山彦敏感的察觉到,乌战对阿纱支只是在淡淡的应付。 需要了解的事情太多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烈山彦给乌战使了个眼色,催动角魇到了队伍最前面,乌战会意,也跟了上来。烈山彦含笑问道:“乌战,我怎么觉得你的实力强了很多啊。”乌战的脸上却露出惭愧之色:“大人,鬼方城的修炼方法真是厉害。可惜我练的时间太短,”他指指身后的队伍,“他们里面好多从小修炼的人,实力都比我强。”
烈山彦心中暗惊,脸上却不动声色,低声道:“我现在力量全失,已经不是你们的计都了。”
乌战却是神色不变:“大人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计都就是计都,是上天赐给阿修罗的,可不是妖族封的。无论大人做什么,都是给阿修罗们的考验,我追随大人之心永远一样。这一点,就连摩利和那些不敬者也是一样的。”
听到他最后一句,烈山彦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忙岔开话题:“你刚才说你的手下实力比你都强?”
乌战连连点头:“大人。这鬼方城的修炼法子真邪门。不光是战士,就连平民也人人修炼。我底子好,进步算很快了,但鬼方城里能打赢我的,随便就能抓出一堆。可惜这里出产还是不足,最多养活两百万人,不然多接些族人过来,咱们很快就能把计都旗插满众相山了!”
两人交谈间,队伍已进入到一片大草原上,随处可见成群的魔魇和牲畜,放牧的人看见他们,也不惊慌,反而是远远就挥手打着招呼。烈山彦心道,这鬼方城还真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呢。 行到此处,那座大山已可约略窥到全貌。那是一座极其雄伟的黑色山脉,一路延伸,几乎看不到群峰起伏,也看不到有任何植被,黑黝黝光秃秃的,壁立千仞,更像是一堵城墙。 乌战回头吩咐了一声,一名骑士背插计都小旗,想远处一座石楼奔去。一会儿工夫,石楼上就响起悠扬的号角声。片刻过后,从很远的距离上,有号角声开始回应。 烈山彦知道他们这是向鬼方城传递消息。他心中一动,问乌战道:“鬼方城远离尘世,又隔着死亡沙漠,你们怎么得知我的事情的?”
乌战笑道:“鬼方城有特殊的渠道和七宝城直接联系。具体怎么办到的,我这脑子真理解不了。大人,你可以问计双灵那个女人,她对这些东西掌握的特别快。哼,那些不敬者现在都快把她当真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