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手的消息后,立马就杀到了醉星居,佯作生气道,“亏你们二人往日最是要好,这样大的事情,梅姐姐瞒得我好苦!”
徐明梅还以为她真的生气了,慌忙解释道,“并不是这样的,明薇你听我解释。当初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后来送我这枚玉梅花时,他才吐露了身份,说是会让冰人上门来求。我只当他哄我玩的,皇子娶亲哪有这样随自己心意的,像我这样的身份,只怕根本入不了那些贵人的眼。前几日这东西掉出来被你们给瞧见了,我心里慌的很,怕这事成不了让你们笑话,又怕这事儿真的成了……”徐明薇见她急得要落泪,才知道她这向来没甚心事的梅姐姐,这些日子以来竟都是在自己煎熬着,连忙放柔了语气劝她道,“梅姐姐莫急,我跟你玩笑的呢,并不真的生了你的气。这是好事儿啊,眼下既然已经成了,你就一心一意跟着我们绣嫁衣,等着出门便是。旁的事情我们想多了也没用,你但问自己一句,若是他日二皇子真的有什么困苦的,你还愿意嫁他不嫁?”
徐明梅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脸又羞得红了。如此情形,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愿意的很。徐明薇倒好奇起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细问之下才知,原来还是年前过腊八节时,她们指挥着下人支施粥铺子的时候,正巧二皇子微服经过,便看中了当时穿着粉色小袄的徐明梅。徐明薇心想这果然是真爱啊。她们那天都是带了锥帽遮了脸的,竟然这样也能看对眼!后面的故事就简单了,二皇子打听清楚了人,假借卖绣线的娘子带了话,两人倒也没做什么私下约见这类出格的,只寥寥几封鸿雁传书,才渐渐相知。不管怎样,徐明梅也总算是有了个好归宿。徐老爷子对这桩婚事并不反对,倒破格对徐老太太嘱咐了一句,到底是要嫁给皇子的,日后徐明梅出阁的时候嫁妆可得细心着些操办,不能跌了徐家的面子。徐老太太自然应下,一转身又交代给了贺兰氏。置办徐明梅的嫁妆也不难,谁让季氏手里有钱呢。贺兰氏只管开了单子朝二房伸手,季氏也乐得轻松,银票给的爽快。这既不缺银子也不缺采办的手段,徐明梅的嫁妆没几个月便置办得差不多了。家里诸事皆忙,徐明薇每天到贺兰氏院子里帮着打打下手便大半天过去了,倒让贺兰氏看着心中不忍,在女儿节这天特地打发了徐明薇跟着几个堂姐妹出门,去景山上看红叶。徐明薇思忖着自己也的确是好久没有到外头放松下筋骨了,便点头答应了。徐明梅等人听说能出门看红叶,也十分欣喜激动,早早地吩咐起屋里伺候的准备起来,倒跟要出什么远门似的。到了女儿节这天,徐家的马车混在各家出城的马车队里,碰上不少相熟的人家。因着贺兰氏不能来,是凉氏带了四个姑娘出门的,她又不像贺兰氏那样结交宽泛,只客气打过招呼,并不跟别家的结伴行走。让徐明冬好生失望,皱眉道,“刚刚萍姐姐还隔着窗户跟我打招呼来着,这会儿她们家的车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要是能在山上碰着还好,都好些日子没跟她说上话了。”
徐明薇等人只好安慰她道,景山就那么点大,众人又都是要往那处去的,总归会遇上的。徐明冬才高兴了些,没再绷着脸放冷气。果然如她们所料,景山脚下早就停满了各家的马车。徐家的车夫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了个空旷地方将三辆马车都安置好,割草喂马去了。凉氏让婆子花钱雇了几顶软轿,众人分着坐了,又有婆子们背了装了茶点果子的盒子在后头跟了,才齐齐往山上去。凉氏心里正烦,自家都还有好些事情没忙完,大嫂轻飘飘一句话,倒使唤起她来。这样带着家中女儿赏花的差事,明显是三房的那个呆子更合适做的。忽然听到后头女孩子们隔着轿子说笑,又恼起她们出了门便轻浮起来,失了端正。有心想劝戒她们几句,转念又想毕竟是在外头,被人看在眼里也不好,这才生生忍住了。轿夫抬到快到山腰处便停了。凉氏让婆子去看了地方铺下毡子,自己嫌姑娘们吵闹避到了一边,一会又说山风吹得头疼,躲到树荫下歇起短觉来。徐明薇等人没了她的约束,也乐得自由。徐明冬先说要去寻萍姐姐,带了两个丫头和婆子往前边人影多的地方去了。徐明兰脸色微红,也说自己要去找个熟人,还不等徐明薇和徐明梅问她,便拎着裙角跑了。徐明薇看着惜春追她而去的背影,回头朝徐明梅打趣道,“剩下的只有梅姐姐了,你可有什么相熟的要去找了叙旧的?”
徐明梅被她问得一怔,答道,“我在京中也没谁特别要好的,七妹妹何来这一问?”
片刻后她自己反应过来,抡了粉拳便要来捶徐明薇,啐道,“你个坏心肝的,倒编排起我来了,我这个做姐姐的都还没问你,可有什么傅家的人在小树丛里等着见你哩!”
她这话幸好说得轻,不然落到旁人耳朵里可是不好。徐明薇连忙捂了徐明梅的嘴巴不让她说,凉氏察觉到她们的动静,飞了一眼,见徐明冬和徐明兰都不在,还以为她们一道去玩了,并未放在心上,又放心阖眼睡去。徐明梅后怕地吐吐舌头,悔道,“险些被四婶婶给听到了,好妹妹是我错了,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省得说话声吵到了四婶婶?”
既然出了门来赏红叶,也该四下里多转转。徐明薇便点头应了,带了婉容她们,捡了通向山顶的小路走。路上也有其他家的女儿,大多是像她们一样只带了丫鬟并无长辈跟着的,大概像凉氏这样的深宅太太都不太喜欢走动出汗罢,这一路倒成了年轻女孩子的专道,轻声笑语,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落在着红叶铺地的景山中,也不知是这样的年轻妆点了山色,还是山色妆点了这样的年轻。品在心尖,却有一番别样的美好。徐明梅忙着挑拣路边的红叶,一不小心扭到了脚踝,虽说行走没什么大碍,但再往上去却是不能了。徐明薇便说要送她下山,徐明梅却不肯。“好不容易出一趟门,为着我这点小毛病坏了兴致多可惜!七妹妹你自管着再往上爬,有挽风她们扶我下去就够了。你要是真到了山顶,替我折一支开得最好的花来便是,权当我也去过了。”
徐明薇见她坚持,只好嘱咐挽风她们小心搀扶了徐明梅回凉氏那里。她们离山顶处也就百来步的距离了,放弃了的确可惜。徐明薇便带着婉容她们继续沿着石阶往上走,沿路却不见人下来,估计顶上也甚少有人上去,倒是可以独享一会儿清净哩。山风呼咧咧地吹着,将她们主仆三人的衣袍都吹得鼓起,让人几乎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一不小心便要被风刮落下去。婉容怕徐明薇受了风寒,连忙将带来的披风拿与她穿上了,却是猩红色的绒面厚织料子,触手又绵又密。徐明薇一时觉着这料子舒服,略歪了头往那披风上蹭了蹭,眉眼间的冷硬在那一瞬间放柔了,放软了。眼前的女孩儿眉眼如画,一身猩红色的披风衬着她的冰肤雪肌,只见红得越发浓烈,白得越发冰清,凛冽地几可入画。偏偏她忽然又露出如此神情,脆弱地让人想将她牢牢拥在怀中保护了,不忍她沾染了世俗分毫。傅恒心中古怪,难不成自己真的癖好特别,竟屡屡被这未长成的丫头动摇了心神?他也不是没尝过滋味的毛头小子,女人在他眼里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经过几次便乏了胃口,可偏偏两次遇着徐明薇都有些异样……目光又聚到她的脸上,是了,任谁见了这样的颜色,都会失常的吧。他眼神一暗,又想起那时候小郡王和秦简瑞望向徐明薇的眼神,忽地想起自己此次上山等她的真正目的。心中暗自气恼自己险些误事,从树后走出来时脸上便也带出了几分,落在徐明薇眼里却误会了,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