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下山了,可他所去的地方也只是偏僻的狩猎场或丛林,王都的繁华让他感觉置身另外的一个世界,他完全忘了他本就该属于王都,本就该属于这片繁华。一字排开的摊贩,琳琅满目的饰物,多到根本不认识的小吃……一切的一切都让李翊炀目不暇接。他见了什么新奇玩意都想买,可细细询问价格之后就不想买了,这次为了寻找楚仁杰,他带上了全部的家当,在外一切开销都得盘算着。李翊炀站在摊贩前问的最多的话就是请问这是什么?请问那是什么?小贩们见他一副什么都不懂,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就知道是土包子进城了,也懒得招呼他。饶是如此,李翊炀在见到这么多新鲜事物之后,仍是高兴。最终他选定了一把腰刀,拿在手上看来看去,始终舍不得放下,那是纳歧境上的,刀身像银子一般闪着光亮,刀柄质感极佳,其上还刻着一些看不懂的蛮文,在数轮讨价还价之后,小贩终于忍无可忍,他笃定这人是个兜里没银子的,毫不客气道“你要是没银子就别买,这么大的个子,别杵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
李翊炀怔了一下,他没有意气用事的掏出银子,而是脑中找了一大堆理由来劝自己放弃这把腰刀。“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去去去!”
说罢嫌恶的朝李翊炀挥了挥手。李翊炀终于缓缓放下那爱不释手的玩意儿,捏捏鼻子,悻悻然离开了,他并没有因为小贩的无礼而动怒,毕竟对他无礼的人实在太多,只是心里忽的一空,他觉得王都的一切都好,热闹又繁华,可是根本不属于他,他想起了入云峰柴房旁的小庐,那是他居住的地方,那里常年阴冷昏暗,可对他而言是那样的熟悉,也许他只能拥有一方黑暗角落吧。还是早些回去,不要被这遥不可及的繁华迷了眼睛……仁杰……醉梦楼……几乎没有多打听,李翊炀跟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身后,不多时,便来到了邺方最大的勾栏之所,醉梦楼。此刻太阳已经渐渐隐入地平线下,醉梦楼外已是有十几个迎客的烟花女子,翊炀从未来过这烟花柳巷,他往醉梦楼里一瞅,尽是些花红柳绿奢靡之态,他正在思忖,是进去一间一间找还是在外头打探等待……门口几名女子,注意到了这位剑客打扮的男人正是踌躇,便齐齐迎了上去招揽生意。翊炀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扑面而来的女人香粉味就让他一阵目眩,不等迎上来的女子开口,翊炀慌忙道:“几位姑娘在下是来找人的,他是一位公子,他长得.”翊炀话未说完,一位身着露骨红衣的美人冲翊炀盈盈一笑:“咱们这醉梦楼啊,什么国色天香的公子没有啊,保管个个乖巧听话,客官想要怎么玩都可以。说着就要迎着李翊炀进去。“不!不!不!”
李翊炀慌乱之下连连摆手,就要解释“几位姑娘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李翊炀未能将话说完,醉梦楼里传出女孩尖叫声。“啊!是你!”
李翊炀愣了一瞬,他的瞳孔里映出了一张陌生的小脸。“我认得你!”
小妮子从醉梦楼里冲出来一把拽住李翊炀的胳膊“我在楚家山庄见过你,你是楚仁杰的奴才,快说!你家主子在哪?”
楚仁杰这三个字甫一出口,醉梦楼里的姑娘们登时就变了个脸色,李翊炀不知道楚仁杰在香艳之所可是赫赫有名之人,当然了,这个名声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哟!没想到你相貌堂堂竟是楚家的奴才,快说!快说!你家少爷在哪?”
“我……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来找他的……”李翊炀被一群烟花女子包围,不知所措,最后他以极低的声音道“我……我不是他的奴才……”“你敢狡辩!我呸!”
那小妮子一口唾沫直接吐在李翊炀的身上,是一股子的泼辣劲儿“楚仁杰那个负心汉,几次三番玩弄我家小姐的感情,说好了要给她赎身的,回回都是快活完了就提裤子走人,害得我家小姐天天以泪洗面,你个狗东西今儿个要是不肯说出你家主子的下落,我就让护院活活打死你!”
李翊炀想不通如此娇小漂亮的小妮子,如何能吐出这么恶毒的词眼来?红衣美人捂嘴偷笑“小翠儿,也只有你家小姐才会相信楚大少爷的鬼话,赎身?哼!咱们醉梦楼里的姊妹哪个不是得了楚大少爷这句承诺的?”
牙尖嘴利的小妮子登时脸色铁青,怒上心头,两只眼睛都要喷出火来,逮不到正主,就得宣泄在受气包上。“姑娘请你松手!莫要撒泼!”
“嚷什么?本姑娘还就撒泼了怎么着?”
小妮子跳跃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伸手就给李翊炀脸上来了一巴掌“快说!楚仁杰在哪里?”
李翊炀莫名其妙挨了一记,又不好对弱质女流动手,憋了一肚子的火,一时竟也没个主意。一旁的美人们也笑着起哄,大有今日不见到楚仁杰就誓不罢休的架势,越闹动静越大,已有不少人上前围观。“看!徐妈妈出来了”所谓徐妈妈,乃醉梦楼的老鸨,她一步三摇在众风尘美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方才在内里她早已将外界的情况探听的一清二楚“他楚大公子当我们醉梦楼里的姑娘是白伺候他的吗?楚家家大业大,当真撕破脸闹上门去,对谁也没个好处”说罢,她凤眼一挑,指着翊炀的鼻尖“臭小子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说出你家主子的下落,要么你就替你家少爷还了这笔钱。”
“在下已经说过了,不知道仁杰下落”“呵呵那好”徐妈妈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算盘来,噼里啪啦拨弄一阵,最后将算盘竖到翊炀眼前“一百两,你替你主子还了吧。”
“一百两?”
李翊炀心中巨震,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徐妈妈似乎也没想着对方能拿出钱来,只是淡淡道“拿不出钱就立个字据,你画押后便放你走。”
这是邺方城里常有的骗局,通过威逼诱骗逼人画押,之后的事便是殴打对方拆人房子,多多少少都能炸出些油来,总之,借据在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官府也插不上手。李翊炀不谙此道,但也知道这借据是万万不能立的,况且也没有道理让他还上这一百两,便急道“你们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抢劫!”
“臭小子,别给老娘给脸不要脸!要么还钱,要么画押!”
双方立刻起了争执,引得不少路人围观。街的另一头,小猴子在雷鸣般喝彩声中捧着铜锣围着看客们打转转。啪啦啪啦——一个个铜板儿扔进小猴的铜锣里,乔少爷显然对方才的杂耍意犹未尽,他笑着招了招手,没料到那个小猴子竟极通人性,快步跑了过来还晃动着手中的铜锣。乔少爷心中雀跃,忙使唤着小厮掏钱,小厮甫一解开钱袋,乔少爷立马从中取了一定金元宝丢尽铜锣中。在众人的讶异目光中,小猴子的瞳仁里折射出一片金光,立时咧着嘴吱吱唧唧叫了一阵,回头看了一眼主人后,立马朝面前的财主团团拱手,又翻了几个筋斗逗得乔少爷前仰后合。不片刻,看杂耍的人竞相退去,却不是四下散走,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