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阳光洒在巍峨壮丽的太和殿中,根根蟠龙金柱折射出耀眼光芒,德辉帝端坐于金漆雕龙宝座之上,早已得知得胜战报的他当下最在意之事便是爱子伤情。阿鸢在离开契安城那日便服下皇城禁药“恸绝”。此药药效极强,病体虚弱之人服下后显得神采奕奕,内力大增,不过药效期短且对身体危害极大,只是阿鸢十分在意在朝臣面前的天家威仪,自是不愿在众将士及朝中文武百官前落下个病弱太子的印象,便瞒着众人服下此饮鸠止渴之药。现下,德辉帝望着爱子,神色如常,丝毫无负伤之人病弱之态,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成熟坚毅之气,德辉帝明白那是经历过战场杀伐才会有的神态,看到太子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一块大石头也稍落了地,但仍关切询问太子伤势。阿鸢神情涩然淡淡道:“男儿生于天地,战场受点伤不足挂齿,劳父皇费心。”
闻言,德辉帝更觉宽慰。阿鸢恐是这辈子也无法忘怀,战场上一条条倒下的鲜活生命,转而道:“父皇,若是没有那些血洒沙场的战士,边境又怎可安宁?还望父皇开仓抚恤那些为国捐躯兵士的家眷。”
德辉帝觉得太子愈加有着身为王储,心怀百姓的气度和眼界,即刻颁下诏书,抚恤家眷,告慰兵士的在天之灵。德辉帝眼光扫过镇国大将军黄辉,仍是像往日得胜归朝般寒暄。虽不曾说,但朝中眼尖之人怎又不能发现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并未行封赏,黄辉也心知肚明那日夸下誓死保护殿下安危的海口,现下太子却负伤而归,虽未危及生命但陛下心中必定有芥蒂,朝堂上的翊炀从踏进太和殿的那一刹那,便成为众臣三两成群窃窃私语的对象,德辉帝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只觉翊炀眉眼之间有一种说不上来似曾相识之感,且不说战报听闻李翊炀血雨腥风中来去自如,勇猛难挡,只是那样肃杀身影,刚毅眼神便让德辉帝觉得此人将来定能封狼居胥,绝非池中之物。“李翊炀此次出征,你扭转战局功不可没。朕封你为云麾将军,赐千金。”
德辉帝此言一出,除了李翊炀自己,其余文武百官皆不觉惊讶。似是早就料到一般,翊炀迅速扫了一眼阿鸢,只见阿鸢对他微微颔首,翊炀心中便笃定主意“谢主隆恩。”
朝中文武百官并不意外陛下这样的封赏,只是看到这样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就被封为三品武将,日后怕是要成为朝中的中流砥柱。站在百官前列的何太尉心中叹道:“这朝中局势怕是又要发生变化了。”
退朝后,阿鸢并不着急回东宫,听闻父皇御赐将军府,便急忙拉着翊炀前往,皇家马车行了一阵停在了一处颇有气势的府邸前,朱漆门上悬着巨大匾额,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凌凌石狮,踏入府内,府中正厅肃穆地等待著它的新主人,正厅右侧是一排低矮建筑,前院是很大的一片场地,周边架子上是各种兵器,正厅右侧也皆是房屋,绕过前院经过一座跨于池塘上的木制拱桥便是后府。二人刚想进卧房看看,一名家奴上前通报“将军,陛下赐的赏赐到了。”
只见数名长工,抬着几个大箱子进入前院,后面跟着几百个府中常备卫兵,打开这些箱子时数千黄金闪耀着诱人的金色,府中侍女小厮今日得见新主人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更令人咋舌的是,他竟得太子殿下陪同,想必这日后的云麾将府更是非比寻常了。阿鸢本想同翊炀在将府中四处逛逛,却觉脚下有些虚浮,身体乏力,料想是那“恸绝”药效过了吧。翊炀确实很快察觉阿鸢异样脸色,略显苍白,额角竟有些细细密密的汗珠。“阿鸢,你怎么了?”
伤口是不是又疼了还是累了?”
阿鸢望着翊炀紧张的神情淡淡道:“不过有些乏了。”
翊炀闻言立即让人备车送阿鸢回东宫好生休养。马车内阿鸢的脸色愈显苍白,招架不住翊炀的盘问,阿鸢终是道出了实情。翊炀曾也诧异,阿鸢伤势好得如此之快,但却不曾多想。连阿鸢服下这等伤身之药,自己却浑然不知。他一把将阿鸢揽入怀中不住地心疼。“难道天家威仪比你的身体都要重要吗?”
怀中之人淡淡道:“若我萎靡不振,千万将士必是士气低迷,况且我不想辜负父皇对瑾渊的期许,也不想有任何失仪行为令人诟病。”
“那你当时又何苦为我挡刀,若那刀锋再往下偏移,你便有性命之忧,你知不知道。”
阿鸢听出翊炀这话的弦外之音并不作答,只是低垂著眼帘,翊炀又岂会不知答案,回忆那日虽是感动但仍旧心有余悸。嘴唇上熟悉的触感一点点堆积翊炀的亲吻越来越深长缠绵,此刻阿鸢身上那件象征着天家身份的蛟龙祥云锻服显得极具诱惑。马车在途中颠波减少,显然已驶入了宫城,但翊炀管不了那许多,他心中好似有团火在烧。“翊炀,别,翊炀别在这里……”就像一个极度饥饿之人面对一盘美味的糕点却无法吃到一般,翊炀望着怀中之人脸色比刚上车时愈加苍白,更生怜爱之心,心中暗暗自责。“阿鸢现在这般虚弱而我却满脑子都是那般龌龊想法。”
东宫内陈琛前些日子闻言战报太子负伤,若不是手下兄弟拦住,他恨不得当下一人一骑赶往前线,今日太子率兵得胜归朝消息传来,陈琛一大早便盼星星盼月亮般等待,可现下退朝已有数时,却迟迟不见太子。本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陈琛,闻言殿下陪着那个新晋云麾将军李翊炀先去了将军府,此刻的陈琛心中压制的情绪如同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陈大人!陈大人!太子殿下回来了。”
本是满脸乌云密布的陈琛,听到这句话,一阵激动喜悦油然而生。嘴角上扬形成一个大大的弧度,可当他回头的那一瞬间笑容却僵在了脸上。殿下被两个侍者搀扶着脸色惨白,因左肩伤痛袭来下意识地咬住唇,额头上的汗珠清晰可见,陈琛的锐利眼光锁定了阿鸢身边的翊炀,瞳孔中似是有着燃烧的怒火,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多想半刻,风驰电挚间一记卯足了全身气力的铁拳冲向翊炀,从他踏入东宫那刻起就感受到陈琛强烈的怒火,这一次他却没有躲避。“哐——”一声巨响,伴随着侍者们的尖叫声,翊炀应声倒地,陈琛只觉不解恨,一手拎住翊炀的襟口怒吼道:“你那天出征时是怎么答应我的,说你绝对会保护太子周全。”
那日出征前陈琛要求随军出征,但翊炀却向陈琛再三保证不会让太子受伤,陈琛也心知翊炀武功高强而且殿下也更需要他的陪伴,便也作罢,想到这儿,陈琛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记铁拳。“李翊炀,你能百万军中取将相首级却保护不了殿下安危,你根本就是只想着在战场上为自己立功,根本就没有把殿下放在心上。”
翊炀并未还手,他连日来一直被深深的自责笼罩着,也是痛恨自己疏忽大意。虽是被陈琛这般误解,也不辩解。陈琛见翊炀不还手,下手更是狠绝。周围的卫兵哪有一个敢上去拦住陈琛的。“陈琛,你住手,你快住手。”
阿鸢本已不适之及,望见心上人被这样殴打却不还手心疼之至,不管不顾冲上前去死死拉住陈琛的手臂。拳头停在了半空中的那刹那,陈琛分明望见阿鸢苍白如雪的脸上一双灿若寒星的双眸冲着李翊炀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心疼神情,陈琛心中五味陈杂,直冲着翊炀吼道:李翊炀,你为什么不还手?少在殿下面前装成这个样子。转而双手扶住阿鸢让他转过身子望著自己。“殿下,你不要再被他蛊惑了,李翊炀不过想借助你的权势来为自己立功根本就没有真心。”
若眼前之人不是陈琛,阿鸢不知道自己现在会说出什么话来,她的身子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不适。“陈琛,你冷静一点!若不是翊炀,我早就死在乱箭之下了。”
一时间三人默然无言。翊炀半边脸被打得肿起,脑袋也一时嗡嗡作响。可望见阿鸢近在咫尺虚弱脸庞,他甩了甩沉重的脑袋,搀扶住阿鸢离去,陈琛怔怔地愣在了原地,望住二人的背影喃喃道:“或许有些事情早在一开始便早有注定。”
周围众侍从好些现在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迎了上去,搀扶住走路有些踉跄的殿下。长乐殿内,宫女太监一阵忙碌散去后又恢复了宁静。殿内,火炉暖暖升起,一碗汤药下肚后,阿鸢脸上也渐渐恢复些血色,翊炀仍旧坐在阿鸢床沿边,阿鸢修长的手指温柔拂过翊炀被打肿了的脸颊,“为什么不躲开?”
翊炀并未作答良久道:“阿鸢我是真心从未想过要”话未说完阿鸢的手指抵住了翊炀的嘴唇,眼中尽是柔情“翊炀,你觉得我会丝毫怀疑你对我的情谊吗?”
翊炀一把将阿鸢搂进怀中心道:“是呀,即便旁人再怎么误会,有多少蜚语流言,只要阿鸢能够相信自己,便已足够。烛光摇曳,两人相拥温存的身影投射到了雪白的墙壁上。这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