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乌云黑沉沉的压下来,压抑得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云越厚天显得越低。一时间,天昏地暗,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像贪婪的魔鬼企图把整个皇城都吞下。翊炀独坐于院中,一阵莫名不安的情绪袭上心头,他明白,他在害怕。若自己一个人抱着回忆孤独终老倒也无惧,只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他会永远失去阿鸢,这么多年来,孑然一身的他倒也无所畏惧。上一次,有这种害怕的感觉还是十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乌云密布的天气,他的乳娘因疾病缠身永远离开了他。那个总是面带笑容,和善可亲的妇人,会在一盏枯黄摇曳的灯烛下为自己缝补着衣裳,会在那个破败的西北院落静静地拾掇着纷纷扬扬洒在院中的枯黄落叶,在那个冰冷的东裕王府内,惟有居住在那方小屋的乳娘才会时常给他一个暖心的微笑翊炀站起了身,他心中却有着强烈的冲动,他想回那方小屋看看。铁块般的乌云压得越来越低,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一个高大伟岸的身躯屹立于这座同样巍峨气派的东裕王府前,朱漆大门两旁的两尊石狮在这样的乌云密布的天气显得异常恐怖,十四年了,他终是又回到了这座王府。翊炀的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始终没有勇气向前迈一步,在这样一个乌云密布的天气里,自己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踏进这座王府,十四年前,私自潜逃的三少爷还是耀武扬威的云麾将军?翊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王府内的院落,藏书阁,花园,柴房每一处地方似乎都伴随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从前那一幕幕场景仿佛就在眼前一般,翊炀能听到自己指节间发出的咔咔声。终是没有勇气踏进大门,但仍旧想去乳娘生前那方小屋去看看,乳娘的儿子生下来没多久便夭折了,这个可怜的妇人随着她的生命终止也无人记得她,十四年了,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能去那破败的院落凭悼缅怀那个心怀善心的妇人。西北角的偏门仍旧被锁着,翊炀飞身上墙,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条偏僻的回廊,当年自己从柴房逃出就是穿过了这条回廊翻墙逃离,现如今自己又要以这种方式回来,也不禁感叹,不过当年若是逃跑失败,怕是早已成这府中的一株亡魂了吧!翊炀放眼望去,却见一个身着华服的身影从回廊尽头慌慌张张走来,定睛一看,居然是恒霖王,翊炀心下狐疑,这其中必有蹊跷,恒霖王来东裕王府走动倒也不足为奇,但是听闻恒霖王素来是注重排场之人,出门访友也必是马车华盖,侍从打帘,必是从正门出入,根本也不会在这样一个乌云密布的时分鬼鬼祟祟,在这偏僻的回廊穿行,不消片刻,翊炀又看到两个曾来他府上拜谒的朝官的身影从回廊近头处走来也俱是神色匆匆。那回廊的尽头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风起了,树上的叶子乱哄哄的摇摆,地上的花草却在浑身颤动,眨眼间,翊炀飞身藏匿进那片回廊尽头屋檐横梁之上,这是一方存放破旧字画古玩花瓶杂物的小屋,同其他存放杂物的屋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区别。在这些蒙着历史尘埃的画卷中,翊炀发现有几幅画卷中画着同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厚厚的灰尘掩住了她的容颜,翊炀不禁用手拂开了厚重的灰尘,果真是一个绝色佳人,精致旖旎容貌,妙曼婀娜的身姿,若要说那美人图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就是那画上的佳人眼眸之间流露着淡淡的哀愁,总之有一种看了令人心碎的悲伤神色,翊炀总觉得那画中的女子那双栩栩如生的眼睛望住了他,好似有许多话要对他诉说,翊炀从未见过这画中女子只是却有一种无法言诉的熟悉感觉,这样一位绝色佳人的画像居然被东裕王遗弃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屋内,还蒙上了如此厚重的灰尘,这画像应当被丢弃在这儿很多年了吧……从那墙后走出来一个仆役打扮的长工,他转动右手边的一个古玩花瓶,那面墙便慢慢合上了。待那长工走出这方屋子,翊炀透过窗门缝隙只看得那长工遇上了周围之人也只用打手势点头的方式,原来是个哑巴,这扇墙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之事。转动古玩花瓶,墙面旋转开启,翊炀紧握了手中的腰刀,一步步地走下了这青色台阶,越往下走,越是阴深可怖,终于到了最后一阶,放眼望去,则是一条漆黑长廊,惟有在长廊尽头有一点忽明忽灭摇曳着的昏暗烛光,翊炀快步走上前去,走廊尽头,两个仆役正在扫地,待那两人反应过来时,翊炀已走到前面,二人见翊炀手持明晃腰刀,面露凶光,顿时吓得浑身颤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头如蒜倒,嘴里还发出惊恐的啊……啊……声音,翊炀托起其中一人的下巴,果真那人被割去半段舌头无法言语,翊炀用手肘击中两人的后颈,二人霎时昏厥倒地。这是一方地下密室,一张古朴的长桌,几张太师椅,桌上几盏昏黄摇曳的烛火,那顺着灯芯流下滴滴的烛油,昭示着这些烛火已是燃烧许久。翊炀瞥见那墙壁上尽是大大小小的暗格,然而每一方暗格好似又有机关,不宜被轻易开启,他顺着墙壁四处摸索寻觅,果真无意间转动了个精致的香庐,两方暗格旋即开启,翊炀走进其中一方暗格,里面摆放了一些怪异形状的瓶瓶罐罐,此时,长廊里传来一阵阴风,将烛光吹得左右摇晃,而四周的物件也变得明明灭灭。翊炀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走近另一方案格时……霎那间,翊炀觉得呼吸心跳都仿佛凝结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时空好像凝滞了,那是一张有着阿鸢容貌的人皮面具。天空一道闪电如狂舞的白色巨蟒撕开漆黑夜空,轰隆隆一声巨响,翊炀头脑瞬间浮现那个深秋的山林,阿鸢,人皮面具,东裕王府的腰牌……猛然间,翊炀仿佛洞察了这一切阴谋,翊炀似乎感觉到身后阵阵鼻息,又是一道惊天闪电照亮了东裕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