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看赴晚宴是假,有要事相商才是真。这个东裕王料想着他今日回邺方,竟大清早就派人送来信笺,消息可够灵通的。翊炀无奈一笑,指尖稍一用力,将那信笺碾得粉碎,心道:“就先去东裕王府看看东裕王有何事相商?不深入敌营,又怎知那个老奸巨滑的东裕王又想耍什么把戏?”
翊炀强烈压制住想立刻见到阿鸢的冲动,他的理智驱使著他去做他现下该做的事。浓涎酒的香味弥漫在东裕王府宴厅。翊炀踏入宴厅的那一刻,模糊的记忆涌了上来。这个宴厅他曾经来过,不过那时的他只是个缩在角落里不被人注意的孩童。时过境迁,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翊炀转过屏风后,他微微一怔,原先只以为东裕王只是来找他密谈。不想却真备下一桌酒菜,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席间有皓炎皓华兄弟俩不说,竟还有恒霖王秦泌。秦泌抬眼间见到翊炀也是一脸震惊。“翊炀来啦!”
东裕王低沉嗓音划破有些凝固着的空气。“哟,云麾将军就是你说的神秘来客吧!”
秦泌拍了拍身侧东裕王的肩膀:“李兄啊!你现在也是愈发了得,居然把朝中炙手可热的云麾将军也囊入麾下了。”
“哈哈哈!良禽择木而栖,云麾将军如此聪明之人,自是会做出正确选择。”
东裕王眼神示意翊炀坐于皓华身侧。翊炀虽是见过恒霖王几次,却无任何私交,听著他和东裕王之言,显然恒霖王不知自己和东裕王的父子关系。是啊,父子又如何?若我不是云麾将军,东裕王又怎可能让他坐于这宴厅之中共饮?上等龙涎酒,酒香充斥着翊炀的鼻腔,翊炀端过那白玉酒盏一饮而尽。“今日我同恒霖王同桌饮宴,显然东裕王是要将云麾将军已是他的势力这事昭告他的党羽爪牙。若是有朝一日,事情败落,世人皆称我是谋逆之臣,我亦是百口莫辩。即便那时向阿鸢说出与东裕王合作只是缓兵之计,那时的阿鸢会相信我吗?不过我不会失败的,我定会为阿鸢铲除异己,我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便也无法回头。也许从那日在密室中开口叫东裕王父亲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无法回头……翊炀又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几盏酒。恒霖王几杯酒下肚后,亦开始倒起了苦水:“我今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将雯儿嫁给乔启,若非如此她现在又怎会?唉……”恒霖王长叹一口气喃喃道:“我的外甥,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怎可能行刺太子?乔启也不彻查此事。我看他根本就是不明是非!”
恒霖王说到此处怒不可遏大骂:“乔启那个畜生当年若不是得我相助,他现在又算得个什么?”
东裕王闻言忙应声附和:“秦兄,等咱们逼宫那日,定将你胞妹从冷宫中接出,血洗永安宫,以解你心头之恨。”
翊炀闻言心中一凛,他并不惊讶于东裕王扬言有朝一日会血洗皇城。只是行刺太子之事从头至尾都是东裕王一手安排,失败后嫁祸给另一个皇子,竞利用恒霖王心中的恨意,通通转移到乔启身上后,将曾经那个一品将军为己所用。翊炀不寒而栗,他心下暗叹东裕王的阴险歹毒,同时他恍惚间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对手。恒霖王狭长眼眸微眯,已是略带几分醉意:“李兄啊!我记得二十多年前,乔启对你的那事处理的也相当令人愤慨啊!若不是……”恒霖王话未及说完,东裕王脸色骤然一变,阴沉着脸,忙一摆手道:“过去那么久的事,秦兄何必再提?”
语气中不仅仅是愤怒,还有一丝让人无法猜透的情感。好像是什么尘封许久的往事令东裕王不堪回首一般。翊炀匆匆瞥了一眼身侧的皓华,皓炎。只见二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翊炀暗忖:“二十多年前,我和皓华皓炎也许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他们自应也不知,到底恒霖王所言何事?东裕王的谋逆之心是否和那件事有关?看东裕王今日异样神情,怕不是恒霖王今日有些酒醉,也不会将那往事重提吧。”
翊炀用审视猜疑的眼光盯着东裕王——他的父亲。而此刻东裕王目光却好似在躲避什么,他举起酒盏轻抿一口酒水,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淡淡道:“皓炎,为父让你盯著萧府,萧家那边近来有什么动静?”
“萧丞相那等愚忠之人,脑子转不过弯来,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动静。不过……”皓炎略微顿了顿又道:“不过萧晟这两个月来都没回过萧府。”
“哈哈哈!”
恒霖王闻言不禁大笑:“萧大少爷又去哪家男倌馆逍遥去了。”
翊炀心下一颤:“为何连恒霖王都知萧晟好男风之事?那阿鸢知道吗?”
皓炎则一脸严肃对东裕王道:“密探来报,萧晟这两个月长驻长乐宫,不仅如此,还同太子同进同出处理政务。更听陶文提及萧晟在东宫这段时日,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东裕王双眉微蹙,他一手揉捏太阳穴,另一手手指“嗒—嗒—嗒”缓缓敲打着桌面,喃喃自语道:“哼!太子和萧晟……”他不自觉地意味深长地看了翊炀一眼。“咔—咔—咔—“翊炀仿佛听见自己紧握双拳,指关节发出的声响。“那这二人岂不又像从前在文华殿那般形影不离了,呵呵!”
皓华说这话的语气好似一个完全看笑话的局外人。不知是不是饮了太多浓烈龙延酒的缘故。翊炀只觉胸口有把妒火开始慢慢燃烧。灼得他胸口生疼。“我看萧晟根本就是恋上阿鸢后,误以为自己好男风的!形影不离……同进同出……我李翊炀的媳妇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关系密切!不会的,阿鸢对我情真谊切,她和萧晟这不可能,不可能。”
翊炀在心中一遍遍安慰自己,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要掩饰住已有些快要失控的情绪。恒霖王又拉著东裕王说些什么,翊炀也无心去探听,他只觉万分烦躁,脑袋随时会炸裂一般。“三哥!”
坐于翊炀身侧的皓华轻轻唤了一声,皓华身子向翊炀微微侧去,以便将每个字都说得一清二楚。“三哥,咱们都是自家人,敞开了说亮话,你可别见气,父亲已告诉我,你和太子的事了,唉!我这个做弟弟的劝你啊!有些事情别太认真,我看那太子无非利用你替他征战沙场罢了。若非如此,你看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又勾搭上萧晟,不过也难怪,人家可是青梅竹马,情感自是深厚。”
此时的皓华能够轻易感受到翊炀在竭力平复他那紊乱急促的呼吸。皓华甚至觉得现在的翊炀全身上下好像散发一种令人胆颤的气息。他那双乌黑的眸子有着随时会撕毀一切的骇人神色。皓华见了这样的翊炀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三哥,你要分得清太子是喜欢你还是只是喜欢和男人在一起颠鸾倒凤,便是你不在邺方城,尊贵的太子殿下空虚寂寞了,身边又怎么会缺床伴呢?”
“咔嚓”翊炀手中的白玉酒盏被他用内力捏为碎片,翊炀转过头瞪住皓华,目光狠厉骇人,面目应极大的愤怒而变得扭曲。仿佛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皓华从头到脚冒着寒气,不敢再多说一句,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甚至已做好被眼前的魔鬼撕碎暴打的准备。可是只在那一瞬间,那个魔鬼慢慢站了起来,一言未发跌跌撞撞朝门外走去。东裕王府内侍从见翊炀因醉酒步伐有些不稳忙上去搀扶,翊炀一把将人推走。“哐”一声巨响,那侍从重重跌倒在地。“怎么了?”
刚刚和东裕王相谈甚欢的,恒霖王闻得声响后猛然抬头,云麾将军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东裕王淡淡道:“无妨,不过醉酒而已。”
酒宴没有因翊炀的离席而结束。皓华回首望着那个满身酒气,跌跌撞撞的背影,却是邪魅一笑。一个人失去理智后,会做出怎样后悔不堪,疯狂之事?皓华并不知道,但有一个声音却在他耳边叫嚣着,萧晟,我看你还能在太子身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