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倾城之貌的梁家大小姐梁绮,便一直念念不忘,即便梁绮从未注意过他,但这遥远如同天边那道彩虹的佳人,却是永远刻在了李千啸的心上。直至李千啸成年后离开梁府在市井浮沉,带领农民暴动,甚至结识乔启后,戎马战场,期间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也是娶了不少妻妾,但李千啸却始终无法忘怀那刻在心底那道美轮美奂的彩虹。身边女人再多,权势滔天的东裕王也是觉得孤独,直至那日在外巡游时再次偶遇梁绮,欣喜若狂的他不管不顾梁绮是否已有心上人,直接把人抢来,安顿在此处日日夜夜索欢,那个一直居住在心尖上却无法触碰到的佳人,终是可以拥入怀中任意施为了。恍惚间,东裕王竟觉得荣华富贵都如浮云般,只要梁绮一直陪著他左右便觉此生无憾。二十年前和梁绮共赏花园美景仿佛历历在目,他本可以将此生挚爱永远锁在身边,让他不再孤独。梁绮会为他生儿育女,永远陪伴在他左右。他也能快活地了此一生。这也是东裕王最美好的希冀。可偏偏有人从中作梗,害得他现在只能孤独站在这里缅怀过去的美好。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乔启。每每想到自己曾为乔启两肋插刀,戎马沙场,而乔启却生生打碎自己最美好的希冀。想到这儿,东裕王恨不得将乔启年同永安宫付之一炬。梁绮跑了,和她的旧情人,而这一切都是乔启的蓄意安排。就在他为乔启戎马沙场,平定边关战乱时,乔启竟助梁绮的旧情人将绮儿从东裕王府带走,甚至有意庇护二人。深情的付出却换来最彻底的背叛,绮儿留给他永远无法言述的伤害,还留给他了一个儿子。儿子……儿子……东裕王一直想要忽视这个儿子,甚至连名字都不给他起,任凭他自生自灭,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儿子是梁绮所出,不愿想起那段痛彻心扉的往事。更重要的是那个夜晚,那个诡异的夜晚,东裕王禁止任何王府之人提及那个夜晚所发生之事,却随着翊炀的出现,不断的让东裕王想起。那是梁绮怀胎六月之时,东裕王从府外回来,见得梁绮所居院落火把通明,人声鼎沸。东裕王慌忙赶至,只见怀胎六月的梁绮匍匐蜷缩在地上。她周围皆是府中家眷,妾室,奴仆,侍女对著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东裕王见此情景勃然大怒:“你们在做什么?想造反吗?”
东裕王忙要上前扶起梁绮,却被他的妾室翠云一把拉住,翠云跪在地上道:“王爷,你不要再被这个妖女所惑了,这个妖女腹中的胎儿是个祸害。”
“满口胡言!”
东裕王气得浑身青筋尽显,一脚将翠云踢倒在地。另一妾室跪在地上拉住东裕王的衣角,略带哭腔道:王爷,今日翠云姐姐请开了天眼的法师来府中做法。法师能施圆光术通晓日后之事,法师说梁绮腹中胎儿是祸患。”
“什么法师?本王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东裕王这才望见人群中那个身着奇装异服,胡子半白蓬头垢面的老者,东裕王走上前去,从上到下打量著他,“你就是那个什么法师?”
“正是老夫。”
法师淡淡道。“你……是谁让你到本王府中胡言乱语的?”
法师淡然一笑:“老夫既然收了翠云夫人的重金,那必然是算到了什么,便说些什么。”
东裕王一脸鄙夷冷哼一声:“哼!装神弄鬼,说,你都算到了什么?”
法师眼眸微眯,淡然道:“王爷,你那尚未出生的孩子是个男婴,而且是武学奇才,将来必是朝中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只是王爷若留他在世上,有朝一日必会被他所害。”
话音刚落,东裕王暴怒:“一派胡言!来人啊!乱棒将这个疯老头打死!”
周围的卫兵皆是不敢上前对付这个传言中的法师。东裕王更是暴怒大骂:“都造反了吗?连本王的命令都不听,都不想活了吗?”
周围的卫兵这才手持兵器向那法师冲去。“哈哈哈!”
一阵狂风刮过,扬起满天尘土,让人无法睁开双眼。凡事有因有果,王爷好自为之,哈哈哈!法师狂放的笑声充斥着整个东裕王府,回声袅袅不绝于耳。蓦然狂风骤停。东裕王府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只是那个法师却在那阵狂风中消失了。东裕王府内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又是一片哗然。对著刚才所发生之事议论纷纷。东裕王对片刻之前发生之事也是诧异不已,可当他瞥见梁绮在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下脸色惨白,瑟瑟发抖时,他恢复了神志。“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今日发生之事,日后不许再提,违者杀无赦!”
在众人一片默然寂静中,东裕王抱起梁绮像往日那般回了卧房。怀中之人嘴唇发白,不住轻颤。“绮儿,别怕!你也知道,自从你入了这王府,本王便不再宠幸别的妾室,这一定是翠云找人演的一出好戏。忘了今夜的事吧。”
那夜发生的事,着实成了一个禁忌,无人再敢私下议论提及。东裕王孤独站在破败院落中回忆起那些过往之事……“父亲!父亲!”
皓炎匆匆忙忙似是在找寻东裕王的身影,翊炀藏匿之所虽甚是隐蔽,但却能很清晰地听到皓炎同东裕王的言谈。“父亲怎又来此荒凉之所?”
皓炎蹙眉目光环视周遭破败院落。东裕王并未回答皓炎,只是负手立于院中,神情涩然。皓炎见东裕王那不同于往日的神色,又想起幼年时听府中下人提及关于这院落之事,有些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吞吞吐吐。“父亲,孩儿曾听说这儿是……这儿是……是什么?东裕王仍是双眸凝视前方淡淡道。“是关押云麾将军娘亲的地方。”
“你住口!”
东裕王暴怒大吼道,胸膛起伏急剧,眼瞳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关押?是啊!所有人都认为他李千啸是贪图梁绮美色,将她强行抢来关押在府中,所有人……“什么”藏匿于暗处的翊炀内心大惊!这里曾经是关押娘亲的地方?难道……难道那方小屋里画卷中的绝美佳人真的是我的娘亲?可是姿容再佳却是狠心抛弃尚在襁褓中的我,她与旧情人逃离王府时丝毫没有考虑过作为一个没有娘亲庇佑的王府世子会经历怎样不堪的童年?翊炀转而又是望见东裕王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想来他的娘亲也是被东裕王关押强占才会怀上身孕的。也许从娘亲知道他的存在后,便是厌恶痛苦万分。怪不得听府上下人说自己出生后,娘亲甚至都不愿意抱他。翊炀一想到在他尚未出生时娘亲就开始厌恶他了,根本也不希望他存在,心下是一阵一阵心悸。皓炎不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见父亲生了天大的气,唬得他不敢再多言半句,东裕王胸膛的起伏渐渐小了些,终是在过往的愤怒中找回了些许神志。“皓炎,今日你来找为父所为何事?东裕王已是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哦,父亲,孩儿得到边境消息,羌陵王贺兰铭昨夜旧疾复发暴毙身亡。”
“呵呵——”东裕王冷笑一声:“贺兰铭死了,那野心勃勃的贺兰昌朔继位。我看这边境形势又要发生变化了。”
“孩儿,此番前来正为此事,今晨我们安插在边境驿站的探子探听到纳歧王给贺兰昌朔的密函,这密函上的内容事关重大,探子已是百里加急向邺方赶来,预计明夜便能赶至王府。”
“好!”
东裕王若有所思:“想来那贺兰昌朔绝非省油的灯,我看边境也安宁不到几日了。“皓炎,明夜那探子回府后,咱们几人进密室详商,你速速去安排。”
“是,孩儿明白。”
皓炎领命后便要离去。“皓炎,等一下。”
东裕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让翊炀明夜也过来。”
这句话却是将皓炎离去的脚步定在原地,皓炎脑海中浮现曾经那个任人唾弃的孩童,转身变为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心下甚是不悦,不过更让他忐忑的是现下父亲与翊炀联系往来密切。待有朝一日父亲荣登皇位后,那个李翊炀又会将他置于何处?“皇族中若有像李翊炀这般兄弟,那我李皓炎又岂能安睡?毕竟我才是东裕王府的嫡长子。”
皓炎想到这儿愈发不安,却也不敢明说,心下绝计打探,旁敲侧击,打探一下父亲的口风。“父亲,现下咱们大业未成,府中也就只有孩儿同皓华知晓云麾将军的真实身份。那待父亲荣登大典后,是否再将李翊炀纳入族谱。”
东裕王沉吟良久,梁绮为他所生的这个儿子,不再是襁褓中啼哭著对他毫无威胁的男婴,东裕王脑海中浮现出那夜密室中浑身闪着暴戾之气的翊炀。脑海里又响起那夜法师的预言,他本是不相信鬼神之人,但儿子实乃武学奇才,现任将军之职都一一成真……现下想起那个血脉相承的儿子,东裕王却觉得不寒而栗。“皓炎,现下李翊炀对为父有极大利用价值,待我登上帝位后,李翊炀……不能留。”
东裕王语气淡然却坚定无比,皓炎闻言心下不胜欢喜,暗忖皓华那日揣度得一点都不假,父亲果真不过利用李翊炀的权势罢了。要是真把他当儿子,当年又怎会对他不管不问,何况那小子是那样的出生呢?哼!皓华立时心领神会:“孩儿明白。”
不能留……不能留……这三个字直直往翊炀耳朵里钻……耳畔又响起东裕王那日对他说的话,血浓于水,哼!全是屁话,不过是东裕王的一种伪装。当他还在襁褓中时,东裕王就想将他这个耻辱从世上抹去。翊炀不是没想过,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东裕王这种谋逆之人不是关押天牢,便是余生流放塞外。即便翊炀再怎么痛恨他的父亲,也未曾动过杀机。可是现在……翊炀并不感到心痛,只是让他更加看清现在的残酷形势。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若是东裕王称帝,日后我便是一具尸体,而阿鸢呢?阿鸢谁又来保护她?我决不能让东裕王诡计得逞。天色渐渐暗了,夜色笼罩住藏匿于阴暗角落里的翊炀,一袭黑色缎袍的他,仿佛与这黑夜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折射出骇人的杀机,就像一条充满毒液的毒蛇,躲在阴暗角落里,等待时机给敌人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