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鞭,第三鞭……夏钦文全身猛烈抽搐,每一寸肌肤都在疼,她在地上无助的疼着打滚,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阿鸢,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是……”翊炀几近疯狂大摇其头:“你今日宴上饮酒了?”
“是,这和你有何关系?”
阿鸢停止挥鞭,她望著翊炀,眼神中俱是怨笃。“你怎能饮酒?”
翊炀骤然间就想要爬起身来。“你怎么可以喝酒?你几日前才刚刚……”啪——一声响亮凶狠的脆响将“落胎”这尚未出口的二字,打散在弥散着浓重血腥味的秋风中。翊炀半边脸立时高高肿起,头脑“嗡”的一声,面前出现了无数个金星子围著他直打转。阿鸢俯身一把拽著翊炀已被打的破破烂烂的衣襟:“你不是让我忘了那天的事,那你也永远不准提起!”
这语调是警告,是怒吼。急剧的胸膛起伏后,阿鸢在巨大情绪波动中渐渐找回了些神智。“李翊炀,你走吧!”
阿鸢将脸瞥到一边,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我……我明日还会再来……直到你……直到你……”夏钦文闻言已是要气的捶地。阿鸢的心猛烈抽搐着,她告诉自己:“既然我已是如此绝情,就要断得干干净净,不该再让翊炀对我存半分念想。”
鞭声厉啸,不绝于耳,闻之令人毛骨悚然。夏钦文知道那是打在翊炀大人身上的声音,她的眼泪跟瀑布似的哗哗流淌,她想嚎啕大哭,但她不敢,她只能就着方才被打趴在地的姿势,垂头低低抽泣。鞭声呼呼,触目惊心的血滴,四下飞散,落满汉白玉的地砖。有这么一瞬间,夏钦文觉得自己好像就要失去翊炀大人了。她将双拳攒得死死的,鲜血从她的指缝间缓缓流出。她在恨,她恨自己身份卑微,连句求情的话也说不上。她在恨!她在恨假货太子绝情绝义,心肠毒辣,竟然真的要置翊炀大人于死地。不知过了多久,鞭声终于停止了。“李翊炀,你给我听好了。”
阿鸢一字一顿,脸上似是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阿鸢扬起头,阖目,倔强地不让眼泪流出来。“你我二人缘尽,情断,云麾将军望你今后止步于东宫,相望于朝堂。”
言毕,一松手,染血长鞭落地,咕噜噜向著低势之处滚落,滚进那片血哇中,俨然成了血鞭。那个皮肉翻绽的躯体上,淋漓的鲜血如洪水喷涌而出,不过这不算什么,翊炀胸口剧痛,好似有什么东西跑进他的胸腔,拿着把利刀往他心口上拼命地扎。锥心泣血,五内俱崩。阿鸢转身的一瞬,恍惚间,翊炀好像看到他的灵魂坠落无底黑暗深渊……薛沉见太子殿下已然回殿,他默默给了翊炀大人一个保重的眼神,心知不可在殿外逗留过长,免得殿下生疑,便急急追随殿下的脚步,拾阶而上。十五的圆月依旧不紧不慢,将那皎洁的月华洒满人间,高冷地看着人世间一切悲欢离合。砰——那是长乐殿大铜门,猛然合上发出的声响。铜门上那不可一世的龙图腾,张牙舞爪的模样,像是宣告著生人勿近。秋风萧索无比,吹得人冰寒透骨。长乐殿外只剩得被打得伤痕累累的两人,寂静得只闻得呼吸交织声。“翊炀大人……”夏钦文像一条受了伤的狗慢慢向主人爬去,地上拖出一条长长血迹。夏钦文额头上鲜血淋漓,混杂着她瀑布般的泪水,满脸的血,满脸的泪。“翊炀大人……我们回去吧……”良久良久,失了魂魄的翊炀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好……”他挤出了一个字,喉咙却痛得好像有无数把小刀在割。夏钦文闻言,欣喜非常,她伸手去搀扶比她受伤更重的主人。这是钦文第一次如此接近她的翊炀大人。身体碰触的瞬息,二人身上突突往外涌出的血流交融在一起,褴褛衣衫沾染上彼此血迹。主仆二人踉跄起身,夏钦文搀扶着翊炀艰难移步,她能感受到翊炀身上滚烫的温度和强有力的心跳……“太好了,翊炀大人还活着……”汉白玉砖上,大大小小的血洼,倒影着黑暗苍穹下美轮美奂的明月。夏钦文望着那条触目惊心的血鞭,心中俱是恨意,可她也很清楚,她没有恨的资格。翊炀悄然回首,巍峨肃穆的长乐殿仍旧静静伫立在哪儿,如翊炀初见时的模样,可是有些东西却已悄悄改变……夏钦文有些走神,也不知在想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翊炀回首的那一刹那间,偷偷拭去眼角的一滴泪。偌大的长乐殿空空荡荡。阿鸢透过窗枢缝隙,望著殿外伤痕累累的二人互相搀扶,踉跄离去的辛酸背影,一颗心直往下沉,沉入深潭冰窖。蓦然,阿鸢双手掩面,双肩无声颤动。云麾将府庭院,一桌美味佳肴静静等待有人来品鉴它们的美味。啊!有人过来啦!是个浑身是血的人!血人过来啦!一双血迹斑斑的大手提起酒壶。“咕噜咕噜……”血人喉节上下移动,不消片刻饮尽。啪—— 清脆响亮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非常。吓的两盏遥遥相对的金樽以为下一秒也会像酒壶一样摔死。还好,那个血人已踉跄离去。“翊炀大人,你在哪儿?”
趁着夏钦文拿药的功夫,翊炀已是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