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位,这亦是众臣皆知的。李翊炀缓缓转过身来,朝黄辉作了一个手势,语气冰冷。“镇国大将军请!”
刹那间,偌大太和殿落针可闻,众人惊愕难当。“请?请什么?”
翊炀是示意黄辉靠后站一步,好把位置留给他。意识到这是场位次之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官们炸了锅一般交头接耳起来。“呦!呦!新晋建威将军第一天上朝议政,就这么耍派头啊?”
“这也太居功自傲了,黄辉将军年逾五十,长他一辈,生都生得出这小子的!”
“此言差矣,英雄不问年龄,同为正一品将军,凭什么建威将军就落于人后?”
黄辉难以置信看着翊炀,这厮身上散发出的阴寒之气直逼眼睫,一年前契安战场上,他还是带着一身凛然之气的校尉,如今,如何变成了这幅模样?权利地位的升迁速度,李翊炀可谓是空前绝后,也许这些虚无的名利地位当真可以把一个人的本性抹杀得一干二净吧。“呵呵!建威将军说笑了,想必两日前朝班已将位次定好,报于将军府中了吧。”
李翊炀显然没准备搭理黄辉的问题,仍旧是面色阴寒,语气冰冷,重复了方才的手势。“镇国大将军请。”
“你!”
黄辉已有些愠怒,不过此刻再看翊炀,黄辉竟是有一种错觉,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条盘踞身体的毒蛇。随时会亮出它那锋利的毒牙,黄辉不免有些心悸。“哎……罢了……罢了。”
好在黄辉生性豁达,武人也不是斤斤计较之徒。“我黄辉已非盛年,何苦非要跟如日中天的年轻人争个位次高低呢?”
他这样想着,向后爽快退了一步,对翊炀作了一个手势“请”。李翊炀并未领情,也不再多看黄辉,自顾自向前走了数步。此刻,何太尉正昂首等待德辉帝的莅临,却察觉身后有什么阴影在靠近。“何太尉。”
阴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何太尉心中一惊,回首一望,李翊炀正与他并肩而立。“何太尉请。”
言毕,朝野众人无不是目瞪口呆。此言犹如一道惊雷,急得何太尉差点跳了起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在心中大骂:“李翊炀,你是不是疯掉了?”
须臾前,何太尉还寻思身后两位大将军争夺位次,有些好笑,谁料到火这么快就烧到自己头上来了。若说方才两位正一品大将之争,还有些名头道理,可这自大昱开国以来,历代太尉必排武官之首,建威大将军就算风头再盛,又如何能逆了历代的规矩?在满朝百官的哗然声中,何太尉满是质疑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众人议论的话题无非是建威将军目无礼法,居功自傲之类的,可何太尉却多少能察觉到其中的猫腻。“怎么回事?如何一反常态?便是在东裕王府也不曾见他这副样子?莫非受了什么刺激?”
受刺激……何太尉不多时,便联想到太子大婚之事,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为了儿女私情就成了这副德行?真没出息!伤心委屈都摆在脸上,没有一点基本的伪装,一看就不是个谋大业的人。”
二人正是僵持不下,相互对峙之际,却听得大内太监高声唱和。“皇上驾到!”
就在那刹那,李翊炀忽地毫无顾忌地站到何太尉身前,强行率领武官下跪行礼三呼万岁。“李翊炀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文官之首萧丞相莫名其妙瞥了一眼与他并肩而立的年轻人一眼,暗暗想着。何太慰已是气得浑身颤抖,但他仍按捺住滔天怒意,随众臣一同行礼。“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起身的同时,朝野群臣虽不敢言语,却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着,统统在等陛下如何呵斥这个狂妄之徒。国难已解数日,国力日渐恢复,加之太子大婚在即,德辉帝心情甚好,他端坐于金銮宝座上,目光一扫文武群臣,忽地愣住了。但这只是短短一瞬,德辉帝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居功自傲,这般狂妄是不妥,不过李翊炀生死当头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保护王储周全,光凭这一点就可盖过他所有缺点,何况今日翊炀作为一品大将军第一次上朝,当着文武群臣之面训斥也不合适。德辉帝瞥见何太尉铁青的脸色,也不打算管他,只淡淡说了一句。“呵呵,今日站位格局倒是有些新变化。”
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轻易带过。群臣哑然,陛下并未斥责,等同于默许了李翊炀的狂妄行径,建威将军如今一品持符大将,与太子莫逆之交,又得殿下圣宠,想必日后连将军府中的狗都是横着走路的。自德辉帝决定将左符授予翊炀的那个夜晚后,他就自然而然将翊炀划为太子挚交亲信行列,爱屋及乌,对太子的极端宠溺,也让德辉帝对李翊炀有比常人更多的宽容,更何况这个年轻人为大昱立下汗马功劳,将才难得,德辉帝自是对他十分器重,免不了夸赞他几句以示恩宠。文武朝臣心中有些忿忿,却不敢有半丝流露。何太尉的面色也由铁青憋成了猪肝红。今日朝臣并未有重大政事商议,众臣们一一向陛下汇报战后各业复兴进展,德辉帝时不时颔首询问有关情况。李翊炀无心听政议政,他怔怔望着那件明黄色皇袍发呆。皇袍、皇位、皇权……昨夜的隐安寺,无风。榻上的少年睡得不甚安稳,他咳嗽数声后侧了个身继续入眠。死一般的寂静中忽地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太子殿下。”
“谁?”
乔瑾渊霎时睡意全无,立时坐起身来喝道:“何人?”
“太子殿下,不必惊慌,在下此番前来并无恶意。”
男人声音幽幽地弥散在漆黑的寂夜中,更添一丝诡异之感。火折子被点亮的瞬间,照亮了乔瑾渊苍白的面容,也照亮了李翊炀那张暴戾的脸。“你到底是何人?”
乔瑾渊虽是常年缠绵病榻,但到底是真太子,此番气势倒也不弱。“李翊炀。”
翊炀的声音并不大,却振得乔瑾渊心神巨振。建威大将军是朝中重臣,他如何会知晓东宫真太子在此处,那阿鸢的身份他是否也已知晓,这个秘密岂会被外人知晓,他此番前来又有何目的?乔瑾渊强行将万千疑虑押下,状似波澜不惊问道:“不知建威大将军来此有何贵事!”
“呵呵。”
李翊炀作出了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没想到殿下也知晓微臣。”
乔瑾渊牵了牵嘴角。“朝堂之事,本宫一直留意,更何况大将军战功彪炳,纵然本宫常年拘于这一隅之地,大将军的名号,又岂会不知?”
“殿下既是知晓朝中之事,那李某就不消多说,此番前来是想告诉殿下,李某不仅是大昱的中流砥柱,而且李某还是阿鸢的男人,我与她虽无夫妻之名,却早已有夫妻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