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次拍着桌子怒吼。“算了……算了……他一时受了刺激,才成了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平日里还说得过去。”
东裕王第二十三次劝慰道。“不就是太子要成亲了吗?他也不想想再过数月就能将人永远关起来取乐,几个月熬不住啊?”
“沉不住气的小畜牲!没有我们,他注定成不了什么事!”
东裕王在一旁帮腔骂道。“李翊炀那小子也不想想以前我在朝堂、朝外是怎么帮他说话的?毫无感念之心!我从未像今日这样受过奇耻大辱,还有黄辉,我不晓得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的!”
“哼!像黄辉这种一老本实的愚忠之人,就算德辉帝再昏聩无度,他也只会说一句,李千啸立时清了两下嗓子,正襟危坐,学着镇国将军的语气和神态:“臣怎可议君非?黄辉愿追随陛下,至死不渝。”
“哈哈哈!”
何太慰还在气头上,但见妹夫学起黄辉来,倒有七八分像,不禁笑了出声。从散朝一直骂到正午,何太尉也有些疲累。“哎!千啸,我以后在你这儿撞见李翊炀,实在都不知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
“你往日怎样待他,还是如何待他。李翊炀早已今非昔比,掌控七万精兵的持符大将,这一股力量如何能小觑?”
何太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你最初在他初露锋芒之时押注,是个正确选择,只是此人为人实在是……”何太尉皱眉摇头。东裕王轻拍了两下何太尉的肩膀,“咱们从开始谋划至今,二十多年了,当初什么委屈苦难没经历过,建威将军这颗棋子太重要了,快到最后关头了,切勿别为个人品性恩怨起了内哄。”
“放心!我有数。”
何太尉又补了一句,“我也知道他受了刺激乱咬人,不是针对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没教养的样子,听说他是孤儿,哼!死了爹娘没人管的野孩子!”
刷——东裕王脸色忽地一变,竟是微微有些发白,如何也不能再帮腔骂下去。自从知道这个儿子的存在以来,东裕王平素明里暗里,人前人后不知在翊炀头上堆了多少肮脏词汇,可唯有这一次,他的胸口隐隐有一种怒火,除却皓炎、皓华,并未有外人知晓翊炀同他的关系,他不能因此斥责何太尉,尽管心中实在不快。不过须臾间,东裕王脸色便恢复如常。“就李翊炀那小畜牲,我若是认了他,不知要给我招多少祸患,要给多少他在外得罪的朝廷要员打招呼,认他?干脆将“丢人”二字刻在我李千啸脑门上好了。”
东裕王这样想着,舒服了不少。“没人管的野孩子?当初是他娘抛弃他在先,再说也是他自己逃出王府的,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眨眼间,东裕王在脑海中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其实很多时候,李千啸甚至以翊炀脉管中流淌着他的血液为耻。“李翊炀,如果你只是我的一个同谋者就好了。”
东裕王望向远方,失神的想着。长乐殿膳厅,二人相对坐着默默用膳,谁也没有率先找些话来活跃气氛,试探对方。阿鸢五心神烦,根本没有心情用膳,只就着这些菜大口扒着碗中的米饭,她时不时偷瞄对面的男人,想猜透翊炀的心思,可翊炀貌似轻松,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就是这样过于平静无波的表情,倒让阿鸢心中更是没底,慌得厉害。翊炀无视阿鸢时不时的小动作,只是在阿鸢清空米饭的同时,端走了她的碗。乌鸡黄芪汤被白玉勺拨动了数下,其上漂浮的一层薄薄的油脂被撇到一边。“像这益气补血之品,你要多食些。”
阿鸢望着男人为她盛汤的动作十分细心温柔,一句压在心里的话,实在憋不住。“翊炀,甘若说的那些风月之地,这辈子你都不许去!”
“嗯,我不去。”
翊炀手上动作不停,口吻极其淡然。阿鸢皱眉凝神细思,“那样一句简单的话,算是翊炀对我做出的承诺吗?”
正是思索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瓷碗被推到自己面前。阿鸢低头一看,说是乌鸡汤,可汤中竟是没有一块鸡肉,浓稠的汤汁中只有黄芪,党参,红枣,枸杞之类的。“趁热喝吧,功效可全在汤里,很补的。”
翊炀温和地催促着,这是他新婚头一天和妻子一起用膳,尽管洞房花烛夜时,阿鸢昏了头做出叫他悲愤心痛的事来,不过这一页就翻过去吧,他不愿再提,现在,翊炀惟愿陪阿鸢吃好每顿饭,余生彼此相伴,过好每一天。“嗯……”阿鸢半天,仍没勇气。“怎么了?”
“我……我是想说,朝堂上别那样出风头,何太尉、黄将军资历比你高出太多,你这样同他们争位次,会惹得不少非议的。”
“嗯,好,以后我会注意尊重他们的,快喝汤吧,都要凉了。”
翊炀将白瓷碗又向阿鸢面前推了推。阿鸢显然没有喝汤的心情,只是拿白玉勺不断翻动着汤汁,各式膳材在繁乱的翻搅中上下浮动。“怎么了?不想喝?没胃口?”
阿鸢忽地放下白玉勺,凝视着那碗汤发呆,嘴唇嗫嚅良久。阿鸢知晓翊炀已听闻昨夜她夜闯连宅之事,此刻她情愿翊炀大闹一场,发泄不满,也好过这幅让人无法猜透的奇怪态度。“翊炀,我知道你已听说了,昨夜之事我们还是明说吧”“都过去了,我不想再追究。”
翊炀仍是镇静地夹菜吃饭。几粒枸杞浮了上来,在浓稠的汤汁上打了几个圈儿,而最终停靠在白玉碗壁上。碗壁洁白愈显枸杞鲜红色泽。鲜红…鲜红…阿鸢不禁想起另一件事来。“翊炀,吃完饭后就把恸绝还给我吧,我能控制自己,会像前几日一样,阶段戒掉药瘾。”
翊炀持筷的手微微一滞。“你不能,我会帮你。”
不能?不能什么?翊炀什么意思?是我不能控制自己?不能独自戒掉药瘾?还是他不能将恸绝还给我?翊炀瞥见阿鸢一脸忧虑焦急,忙补充道:“上回确实是我迟到,害你受苦,以后都不会了,若是你实在不放心,那我就搬进长乐殿来住,寸步不离开你,这下你总该放心了。”
翊炀脸上浮现出一抹尚可称为笑意的表情来。阿鸢皓齿轻咬朱唇,似乎在做一个很大的决定,最终她紧了紧拳头,倒像是鼓足了勇气的模样。“不!”
阿鸢沉下声音来。“甘若说得对,我四日后就要大婚了,菲菲住在东宫,你时常过来多有不便,所以,翊炀你必须把恸绝给我。”
啪——翊炀手一松,一只筷子垂直坠在桌案上,另一只则咕噜咕噜滚落在地。男人的声音冰冷,不带半丝温度。“原来你想要回恸绝,是想同我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