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请时,就吩咐下人谎称他不在府中,可金图心里清楚得很,一直坐于窗后 饮茶的那个剪影定是将军无疑。最后一次回东宫赴命时,金图虽万分不愿得罪将军,可实在忍不住将实情告诉殿下。“殿下,将军一直在屋中不出来,却回回都让仆从谎称不在,卑职实在无能为力啊”金图原以为将实情吐露出来,自个儿就可免受殿下责罚,谁料……” 那你就把李翊炀从屋里揪出来抓到本宫面前!”
阿鸢气喘吁吁,脸色不比金图好到哪里。金图整个人都呆了,殿下让他做的事堪比让他去捕捉什么上古神兽。金图腿一软,跪倒在地。“殿下,大将军位高权重,抓捕至少得有个具体罪名,何况卑职位低,怎可闯入大将军屋舍?”
“少说屁话!本宫授意你去的!谁敢多说半句!”
阿鸢额角颗颗汗珠滚落。“卑职不谙武学,东宫唯一可能钳制住大将军的人,是陈大人呐!”
金图情急之下脑子转得极快,竞是想到让陈琛接手这棘手之事。“陈琛……陈琛……”阿鸢这时想起陈琛来,心中满是悔意。”
陈琛一定会因为我一句话就赶回来的,可是西蜀至邺方,快马加鞭也要三个时辰,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等不及了…等不及了…”阿鸢喃喃自语。金图心道:“殿下等不及,干脆移驾将府算了。”
可这话他万万不敢说出口,除非他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本宫现在就要李翊炀出现在本宫面前,你……跪在那里做什么?给我去抓他来!”
阿鸢完全失去理智狂怒。金图浑身颤抖如筛,一个头重重叩在地上。“卑职……卑职实在做不到啊!”
“做不到……”阿鸢面色惨白如纸,颤抖得甚至比金图还厉害几分,她一手抓住身侧香炉,对准金图脑门,用尽全力掷去,做不到就要了你的脑袋!”
“是!是!卑职这就去!”
金图抱着头,仓惶闪躲,逃出长乐殿。“现在唯有陈大人能救我,必须快马赶至西蜀。”
若非已是穷途末路,金图也不会想到五百里之外的陈琛。背后一句吼声,直击而上。“从速!从速!限你半炷香时间!”
阿鸢吼出最后一句话,再也撑不住,倒在一堆废墟中独自承受游走全身的巨痛。这一句话扼杀了金图渺茫的希望,强大的求生欲摧使倒霉蛋金图,屁滚尿流逃出东宫,又连滚带爬冲进将军府,生生赖在翊炀房门口哭嚎。“大将军!要出人命啦!将军再不随卑职入宫,卑职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呀!”
“哇——哇——哇”“大将军!救命啊!卑职上有老、下有小,求大将军发发善心!哇哇哇……”足足半个时辰,无论金图道尽古往今来所有好话,还是惨嚎哭求,窗纸后的那道剪影始终淡然品茗,不为所动。李翊炀悠悠转动手中青玉茶盏。“阿鸢,你快撑不下去了吧,根本不必听金图言诉,翊炀似乎能看见长乐殿已然砸成一片废墟,阿鸢痛苦忍受药瘾的模样。“宝贝!很痛吧!你终于有机会品尝到我心里的滋味了。我也不想你痛苦,可是这是必要的。你必须在疼痛中悔恨忏悔,才会记得这个教训,以后就不会再做错事,至于那个让我们产生隔阂的女人……”翊炀手持的青玉茶盏,倏然间,多出数条裂痕。金图瘫坐在院中,已是声嘶力竭,可房中竟是一片死寂,除了那微微摇曳的昏黄烛光,将那个身影投在窗纸上,竟是寻不到一点生命气息,金图甚至一度怀疑,那个剪影只是鬼魂的幻术。已至亥时,夜风吹得金图脸上的皮肤泛起一阵寒意。“管他娘的是人是鬼!再耽搁下去,老子就要变成鬼了!”
金图忽地弹跳起来,重重推开拽住他的夏钦文,直向前冲去。“大将军!金图得罪了!”
夏钦文骇然,“谁借给这传令官的胆子,擅闯将军屋舍,活腻了?”
刷——房门开了条缝隙,金图尚未来得及喜上眉梢,只觉一阵劲风扑面,从缝隙中急速飞出一物,尚未来得及辨清来物,只听得门扉重重阖上。啊——一声惨嚎响彻夜空,闻者不禁心惊。金图抱着膝盖趴伏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再抬眼看时,那道剪影仍像先前一样淡然品茗,仿佛他只是一个看客,外界一切变故与他毫无关系。“啊疼啊,疼死啦”夏钦文哑然失色,忙上前查看金图伤情。金图疼得哭爹喊娘,哇哇大叫。“还好!还好!伤得不重。”
夏钦文仔细检查了金图的膝盖。“什么?不重?都凹进去了!”
金图嘶声吼道。果真,金图的髌骨处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凹陷,夏钦文环顾四下,寻找凶器。一枚黑色棋子,静静躺在金图脚边。“哇哇……啊……腿动不了,疼死啦……哇哇……我腿断了,残废了,哇……”金图一个人抵得上一百只放声大叫的鸭子。“哇哇……唔”夏钦文一把捂住金图的嘴,给了他一个凶厉的眼神,又示意他看地下的那枚棋子。金图立时会意,不免心头一惊。“若是我再这么叫下去,再飞出来的不一定是棋子了,也不一定只是击在膝盖上了……”金图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一时间,夜风袭袭,静谧无声。李翊炀扬眉凝视天边,一勾新月在浮云中时隐时现。“差不多了,是时候了。”
翊炀暗忖。门外金图正是两眼发直,一筹莫展,忽听屋舍响起阴沉的声音。“回去禀告太子殿下,李翊炀一个时辰后必去长乐殿向殿下请罪。”
金图听见大将军的回应,乐不可支,简直要高兴的跳起来,总算能回去交差了,保住一条小命。“多谢大将军!多谢大将军!”
不等夏钦文上前搀扶,金图竟一个咕噜爬起来,一瘸一拐,连蹦带跳地出了云麾将府,将一脸讶异的夏钦文远远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