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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 / 1)

晚霞似血,遮了半边天。长乐殿花园,微微摇晃的秋千上坐了个少女在发呆。少女没有闲情逸致嬉戏,只是凝视着手中那流苏铃铛发簪,不知在想些什么。微不可查的呼吸声出现在少女身后,待来人看清少女手中饰物时,喘息声突地粗重起来。一双大手抓住绳索,整只秋千顿时发了僵,垂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嗯?少女抬头,正是左顾右盼之际,一道黑影转到她面前,缓缓蹲下。“在想你皇兄和那个女人?”

“嗯!”

阿鸢用力点头。李翊炀一时又气又想笑,心道:“在我面前半点掩饰都没有,阿鸢啊,你当真一点都不懂嫉妒心的可怕。”

阿鸢坐着,翊炀蹲着昂首去看她,这个姿势在他们二人间可谓罕见。阿鸢本就满腹心事,她低眉见翊炀蹲在自己脚边,心中难免一动,这样看着翊炀更让人有一种信赖的错觉。“翊炀,我心里是难过的。”

“什么?”

“菲菲与他人私奔,我心里难过。”

翊炀心中一凛,虽说通过一遍遍心理暗示,阿鸢已全然相信他诱导的那个结果,可是翊炀想不到阿鸢会因那个贱人的离去难过,更没想到阿鸢竟敢对他开诚布公。阿鸢幽幽道:“那一夜,菲菲说过她有心于瑾渊,瑾渊儿时赠予她的信物,她很是珍惜,可是没料到转眼间她就与他人绝然离去,带走所有喜爱的事物,偏将瑾渊赠予的发簪扔在地上。”

阿鸢顿了顿又道:“我知道菲菲是间接向瑾渊表明她逃婚的意思,可……可那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叫我心里难过。”

李翊炀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厉害。那个连菲菲失踪便失踪了,你有什么好难过的,我看你就是太在乎你那皇兄,才如此感伤。”

阿鸢见翊炀不语又道:“本来两天后,菲菲就是东宫的新娘,可如今母后又安排我下月十五另娶她人,母后还说会让我满意,可旁人又如何有菲菲的姿容?更不会像菲菲那样看着就叫人心生欢喜。瑾渊若知道此事始末,想必心中也不好受。”

阿鸢竹筒倒豆子般,将心里话全都向翊炀倾吐,在她看来,翊炀是她最亲密无间的人,他们之间不应该存在什么秘密,她也不愿对心上人隐瞒心事。李翊炀越听越怒不可遏,恨不能直接将人从秋千上掀过去。心中咆哮:“阿鸢!你若是成日想着替你那半死不活的皇兄娶妻,不肯与我一心一意过日子,那我也只能采用特别手段了!”

不知是翊炀伪装得太好,还是某人脑缺,阿鸢仍是坦白中……“下个月,娶了那个陌生女人,我又要将其置于何处……”翊炀按住心中怒火,冷声问道:“你不是还没有应允下这桩婚事吗?”

“我应允或拒绝又如何?母后已是安排下来,再多抗争,怕也是徒劳。”

翊炀暗忖:“阿鸢若不是因为有那个强势攻于心计的母亲,从一开始就步步为营,阿鸢现在应当是大昱王朝无忧无虑的公主,又岂会沦落到这般境地?“翊炀,你在想什么?”

李翊炀望着脚边方寸大小的红土发呆。“我不想你为难,我委屈些,无妨的。”

这句话像风平浪静的海面,没有半丝波浪,隐藏其属于大海特有的变化多端,高深莫测。“ 翊炀,谢谢!委屈你了。”

阿鸢激动地握住翊炀的手,连连称赞他懂事大度。翊炀感受不到阿鸢掌心的温度,他的心像被投入冰冷海底,“阿鸢,你既然选择了,那就别怪我了……”“那我们还是像先前说好的那样,你先离开一段时日,数月后待我将太子妃安排至别院,你再回来同我一起住。”

“嗯。”

“翊炀,你别像大狗一样蹲在地上,快快陪我坐上来。”

“嗯。”

翊炀刚在秋千上坐定,阿鸢便环上了他的腰。“方才在永安宫听小黄门私下说,你被母后召见,吓我一大跳。”

“为什么?是同皇后娘娘口中的婢女有关吗?”

“是啊,她被关进小黑屋,活生生被打断了四肢”。“为何动用私刑?她想要勾引你?”

“不是我!母后说她勾引了甘若,不知廉耻。”

“四皇子?”

翊炀奇道:“连四皇子的事,她也要管?”

“那是自然,母后对甘若视若己出。我还记得那一年,我同他一起追至小黑屋,看到那婢女的惨状后,都差点哭了出来。”

阿鸢说着将翊炀抱得更紧了,想是忆起那段童年阴影。”

“所以你也怕我被上了私刑?关进小黑屋?”

翊炀低眉,他见阿鸢神色仓惶,弱弱点头,不免有些好笑,“放心吧,别说小黑屋,这世上没什么地方能关得住我!”

这话本极为大逆不道,可听在阿鸢耳朵里却是自动过滤掉那些轻蔑王法之意。“我当然晓得你的本事,只是母后如今铁了心将我们分开,怕是要对你不利。”

阿鸢沉吟片刻:“其实自那日被惩戒禁足东宫后,我一赌气有数月不去向母后请安,我怕母后因此事迁怒于你。”

李翊炀愕然,他不是震惊于阿鸢的任性,而是惊讶于默皇后竟为了瑾渊的名声对阿鸢如此纵容,王储乃天下臣民之表率,身为王储,长达数月不向母上尽孝,若被朝臣参上一笔,此事已不容小觑,可他却从未听说过有朝臣议论,可见默皇后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不愿太子惹上一点非议。“既然如此,皇后娘娘想必是最不希望我同阿鸢之事传出去的人,呵呵呵,那么有些事操作起来就更不必顾忌了。”

阿鸢见翊炀一言不发,又道:“故意不去请安是我做得不妥,可是只要一想到那天你在战场上命悬一线,我却……”“我知道了,就是那天皇后娘娘知道我们的事情。”

“你……你怎么猜到的?”

“大雪纷飞,陛下病重,掌政太子执意出宫,想必群臣阻拦,可那群官员如何能留得住倔强的你,陈琛那厮只得搬来皇后,他嘴快还没脑子,皇后想不知道都难。”

阿鸢心头一凛,翊炀的揣测竟与当日情形没多大出入,正欲说些什么,只觉有一股力量将她从翊炀身上推开。秋千剧烈晃动起来。“阿鸢,你听着!”

李翊炀郑而重之按着阿鸢双肩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许为了我让自己深入陷境,若你出了半点差池,我所有的努力都没有任何意义,明白吗?”

翊炀忽地极其严肃起来,阿鸢怔了一下,她所理解的努力,大抵就是翊炀为了自己浴血沙场。“我明白你的付出,我会保护好自己。”

身体骤然被圈进一个炙热怀抱,阿鸢甚是欣喜。虽说阿鸢身子随秋千摇摇晃晃,脚也点不到地,可以说是整个人悬坐在半空,可她却相当心安。阿鸢又往男人怀里钻了钻,胸膛相贴处,阿鸢感受到先前被收入怀中的发簪。阿鸢不是圣人,准备嫁入东宫的新娘和人私奔,她心中总有些波澜。失落总会难免,不过菲菲不会在深宫大院中凋零,如此甚好,瑾渊对菲菲有一份情,不过若是菲菲追随自己想要的幸福,瑾渊慢慢地也会释然吧!至于那发簪就当作个纪念收着吧……夕阳西下,天边那红彤彤的晚霞,美轮美奂。“幸许菲菲同贺铭也携手赏夕阳,这样想着,阿鸢不由抬首看自己的男人,翊炀神情肃穆,平视前方。阿鸢随着翊炀目光望去,远处晚霞似锦,璀璨夺目,煦风温柔拂过阿鸢脸颊,眼前是如画美景,身边是挚爱恋人,人生如斯,夫复何求,阿鸢这般感慨着,满足地依偎在翊炀怀里,而李翊炀凝视远处如血的残阳,却只感到一片凛冽杀气。人口失踪案……人口失踪案……吴侍郎左脚搓着右脚,右脚搓了搓左脚,望着长案上厚厚一堆卷宗直挠头,他已待在值房一个时辰,却还没能理出个头绪来。“大人请为草民做主啊!”

隐隐约约吴侍郎脑海中又回想起妇孺们齐齐鸣冤的哭喊声,如何也挥之不去,吴侍郎身为父母官,理当查明事实真相,还百姓一个公道,可如今案子调查一半却遇到瓶颈。失踪的人口皆是平民,可人数上达二十二个就是件大案子,刑部这头已全力安抚,报案家属们由于人数太多,一旦传开,不仅是同僚,甚至是陛下都要斥责刑部办案无能。这案子不是没能力彻查,而是无法再继续查下去。值房外传来脚步声。“师兄!如何了?”

吴侍郎激动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刑部尚书谷康满面愁容,步履沉重。“师兄,你这次入宫觐见殿下,怎么作答的?”

“还能怎么作答?”

谷康没好气道:“实话实说呗。”

二人是直属上下级,但也是同门师兄弟,平日私下交谈中也没那么多客套顾忌。“连姑娘失踪一案,你那边有何进展?”

谷尚书问道。吴侍郎一听到失踪案这三个字,感觉头都要炸了,把头摇得像个波浪鼓一样。“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谷康叹息着走向那堆厚厚卷宗,那些皆是各属清吏司半年来呈报上的悬而未决的案子。“师兄,那……这些平民失踪案……咱们还继续查下去吗?”

吴侍郎怯怯问了句。“查!当然要查!”

“可为了一群布衣百姓得罪一品大将军,真的值得吗?”

谷康沉吟半响,反问道:“这群百姓的失踪当真与大将军有关吗?”

“千真万确,此事我岂敢乱说?”

吴侍郎用力点头。“失踪的二十二个百姓皆是壮丁,虽是来自各个不同乡县,他们的家眷也是陆陆续续向各个地方衙门报案,看似这些失踪人口之间没什么关联,但一经地方衙门汇总至刑部,就不难发现,这些壮丁们都曾是云麾将府的长工。”

谷尚书一皱眉,“若想告破此案,必须要彻查将军府了。”

吴侍郎心头一惊,“将军府哪里是刑部说查就查的地方,李将军如今是一品大将,云麾将府又是谕赐的府邸,就是要彻查,也得有陛下的首肯,为了这些失踪人口,他们又不是什么显贵,闹到陛下那里去……”谷尚书翻了个大大白眼,喝道:“大批人口失踪不是小事,若是此事闹大,上达天厅,刑部又一味掩盖拖延案子,百姓若跑去击鼓鸣冤,那我们头顶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就很难说了!”

“这……为之奈何?”

吴侍郎霎时就急了。谷尚书叹了口气,拍了拍师弟的肩膀,“明日备上厚礼,拜访老师一趟吧。”

“好……好吧!”

谷康见师弟这般迷糊,心中甚是感慨,想当初刚入仕途,二人皆是一腔热血,可官当得越久,就越是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以同僚之间一团和气为原则,互相包庇,那是常有的事儿,这二十二桩壮丁失踪案线索断在将军府中,追查下去定会得罪一品大将,若一时压下,失踪人口的家眷闹了起来,后果也不堪设想,谷尚书一时犯难,惟有向师尊请教,以便获悉一条明路。翌日。奉常府的书房内,方固神色凝重地听着门生们讲述事件的来龙去脉。别看方固现在乃九卿之首,三朝元老又是皇戚,可想当初也是凭借才学能力,官场浮沉四十载,历经多个部门,才有了今天的位置,方固青年时也曾在大理寺刑部任过职,遂对刑名断案方面也有十足的经验。“最早是何时接到报案的?方固沉声问道。“去年年末,将近年关之时。”

“最晚呢?”

“今年开春。”

这些人口除了皆是云麾将府的长工,还有何共性?”

方固问道。吴侍郎急忙插嘴道:“他们皆非奴籍。”

“这个自然。”

方固抚须回道:“若是签下卖身契约的奴隶,还不是任凭主人打杀,岂会有那么多家眷报案?说不定失踪人数还不止这些。”

谷康沉吟片刻道:“消失的这些人,皆是身强力壮的中年男子。”

方固陷入沉思。吴侍郎奇道:“呵!若说消失的是侍婢,说不定大将军有些特殊癖好,失手玩死二十来个女子也不足为奇,可消失的竟都是些皮糙肉厚的苦劳力,他们又有什么价值……奇了?奇了?”

谷康喃喃道:去年年关那会儿,大将军还带兵在前线打仗,他府中长工莫名消失,也不一定与将军本人有关?”

“未必。”

方固眉宇一动:“说不定那些人早已消失,只是时至年关,久久不归。家眷那时才报的案。”

“确定不了时间,那就更难查了。”

吴侍郎挠挠头。云麾将府,苦劳力长工,离奇失踪。方固手指无意识轻扣桌案,脑海里回旋着这些关键词。蓦然间,一个可怖的想法出现在方固脑海里。谷康自言自语道,“从去年年关至今年开春,陆陆续续在将军府中消失二十多名劳力……”“不一定是陆陆续续消失的,只是各家报官时间不同而已。”

方固打断谷康之言。“那老师的意思是……是……”谷康张着嘴却不敢说出那个大胆揣测。方固皱眉道:“他们有可能是同一时间失踪的。”

“那……这些劳力也没什么价值。”

吴侍郎奇道。“也许他们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事。”

方固此言一出,书房中霎时静默无声。谷康同吴侍郎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四个字。“杀人灭口”方固似乎猜测出两名门生的心思,“若我们猜测方向没错的话,那此事绝非表面上简单的人口失踪案了,云麾将府内必有蹊跷。”

两名门生皆是震惊,半响后,谷康才回过神来,“学生也听闻大将军自得胜归来后,由三品云麾将军晋升为正一品建威将军,敕造建威将军府,可到现在为止,建威将军完全没有搬去新府邸的动静啊?”

吴侍郎补充道:“据说建威将军府极为气派,大将军没道理一直赖在老宅不走,况且一般人得到陛下谕赐府邸皆是欢天喜地,大张旗鼓搬进去,以示感激龙恩。”

方固捋了捋花白胡须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云麾将府中必有问题。”

吴侍郎忙道:“既然如此,得要禀明陛下,彻查云麾将府啊!”

方固睨了他一眼:“凡事皆要讲证据,便是我们的推断再有道理,也不可能靠这些凭空揣夺去向陛下要一道彻查将军府的旨意。”

“这证据,又要从何处下手?”

正当谷、吴二人面露难色之际,方固却抛出了个与案情似乎毫无关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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