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娆娆命人将马账房扭送下去,又令人给了辛娘过来的报酬。“过两日还要请你来一趟。”
余娆娆看向辛娘,很是客气。刚才在屋子里的事情并没有避讳她,辛娘对此心里也有数,便一口应了下来。她抬头,“只是今日我看了余家的账本,再来的价格怕是要高一些。”
这些账本比她想象中要复杂的多。她心知肚明,下一次来估计就是核对账本,算出其中的差额,怕是没个一天半夜完不成。受雇于人,还是提前将价格说明白的好。而且按着宫里账房司的定价,本身就比外面的贵一些。“到时候视情况,估计一百两到三百两不等。”
辛娘又道。余娆娆点了头。她就喜欢跟这样不藏不掖的人打交道,百两银子虽多,可比起大伯母划拉去的那些,也就九牛一毛了。“没问题,我尽快将真的账本找到。”
余娆娆说完,让人送她出去。刚才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辛娘的速度,一目十行,心算厉害到离谱。这种人才,她定是要尊重的。余娆娆将屋子里的其他人挥退,只留下了艾宣一个人。“寻到了吗?”
小人儿压低了声音开口。艾宣一抬头,就猛地撞进了对面小姑娘期待的眼神里,他又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他不得不承认,小丫头是他驱散阴霾的唯一良药。那些记忆中不堪回首的日子里,每次的濒临死亡和绝望,他都会想起曾经被他抱在怀里的软糯小团子。幸好,她没有忘记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五年的自己,反而想保护他。而且,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寻到了。”
艾宣开口的时候,脸上不经意间带了笑意,“其实也算不得余大老爷的外室,那个女子带着孩子,住在西城的一个小巷子里,以经营豆腐为生。”
余娆娆讶然。她摇头,“你详细地说一遍。”
前世她瘫在床上,只听到一些传言而已,想来并不准确。不过也能说的过去,大伯母那样深沉的心机,若是大伯父真的在外面养了外室,还生了孩子……她不可能毫无察觉。那这样的话,应该有些别的缘故。“十三年前,余正牧为一青楼女子赎了身,当时刘氏还未怀孕,他为那青楼女子在城西偷偷置办了一套小院子。”
艾宣轻声道,“他原本答应下来,将来把那女子接到府里,当个妾室。”
“可没过两个月,刘氏却怀上了,两人很是琴瑟和鸣了一段时间,他就再也没去寻过那女子。”
“只是这女子也怀上了孩子,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将住的宅子卖掉,又换了一处地方住……如今两个孩子也十二了。”
余娆娆听得耳朵都竖了起来,“两个孩子?”
艾宣点头,“双生胎,还有……她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好像病了。”
“生病了?”
余娆娆皱了眉头。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跟前世的事情联系上了?这女子生病,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了孩子的日后,将孩子送来了余家。而当时余婵已经嫁去了六皇子府……大伯母正得意呢!且不说大伯母如何,就连大伯父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官途正值上升期,怕是也不会认下两个孩子。估计母子三人,连命都保不住了。余娆娆想了想,“明日你带我过去一趟。”
“是。”
艾宣点头。在他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后面的小姑娘忽然又喊住了他,“艾宣!”
只见小姑娘从椅子上跳下来,蹭蹭蹭跑到床边的一个小柜子处,从里面掏了五六个小瓷瓶出来。她将瓷瓶抱在怀里,走过来一股脑塞给眼前的人。“这些是我跟姚爷爷要来,可以淡化伤疤的。”
余娆娆小声道,“你刚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你手背上的伤了。”
艾宣身上的太监衣裳,袖子要比寻常人多一截出来。很多时候他的手都是低垂在袖子里,根本不会露在外面,若不是那日余娆娆给他抓了两个糖,可能也不会注意……注意到他的手背上像是被火烫过的痕迹,还有好几道或深或浅的划痕。余娆娆小脸露出了些许的心疼。“宫里向来踩高捧低,你之前伺候煊哥哥,这些年煊哥哥不在,你应该吃了不少苦头。”
她轻声道。煊哥哥是,他身边的人也是。艾宣个子比她高出许多,这会儿将她脸上的表情看的清楚。“那些人,那些事,奴才都快忘了。”
艾宣出声道。起码这会儿,他对那些回忆淡化了许多。说不恨是假的。从小顺风顺水,他尊着父皇的教导努力成长,就因为一场战事毁了他这些年,他怎么可能不恨?他忍住想抬手捏她小脸的冲动,退了一步,“姑娘早些歇着,奴才告退。”
很快,艾宣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屋子。他将手里的药膏放在桌子上,忽然面色凌厉,转头看向一处,“滚出来!”
说着,他袖子里的刀子顺滑而出,猛地朝着那方向甩了过去!一个身穿墨衣,带着东厂印记的男子就地滚了出来,脖颈处堪堪避过了刀尖!宋璟看着插进墙里的刀子,瞪直了眼,“好歹属下帮了您这么多,几日不见,您就反过来想要属下的命?”
“什么事?”
艾宣一改刚才的温和,冷声道。宋璟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坐下来,拿过杯子伸手给自己满了一杯茶。他看向那边的一排的小瓷瓶,“啧,二姑娘,对个太监这么好,也不怕您吃醋。”
艾宣……顾煊瞥了他一眼。“三皇子估计在您大婚的时候会回来,据说治理蝗虫很是见效,当地的百姓十分赞扬,皇上那边定会有奖赏。”
宋璟正经说着,忽然举起了一只手,“六皇子,您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属下……属下的头皮发麻。他从小就是六皇子的伴读,自是知晓六皇子温文尔雅,待人和善。在两人分隔了五年的时间后,如今再见面,他常常能捕捉到六皇子眼里一闪而过的阴狠,这真的让人心惊胆战。可话说回来,这份阴狠倒不是对着他的。而且他也理解,任凭谁被扔去雍国那个烂地方被折磨五年,别说性情大变了,能剩一口气回来都是万幸。“还有!”
宋璟又举起了另一只手,“您还是要注意一下身体,毕竟大伤初愈,哪哪……”哪哪都不好。这话宋璟到底没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大包药,“这都是属下让白院使给偷偷配的药丸子,您记得吃。”
临走时,好不容易磨蹭到了门口,他忽然又举手回头,“还有!如贵妃往您的六皇子府安插了不少人,属下没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