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运站在玉门关中,右手的笔依旧没在书写,依旧在吸附周围的天地元气。现在周围的天地元气明明已经足够书写任何一首进士战诗,方运却继续让棋界的天地元气向这里聚集。 屈寒歌看出来方运在吸附天地元气,但无法阻止,也不屑于阻止。 方运已经选定了墨女、砚龟和雾蝶,便不能使用其他文宝,再加上元气稀少,方运写战诗的时间被极大延长,百息内只能书写三四首战诗词,在这段时间里,屈寒歌相信自己可以将其杀死。 而且,两把真龙古剑与方运的联系被十八万军士形成的“断”彻底隔断,方运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再控制真龙古剑。 “如此说来,屈进士是要毁我方运圣道了?”
方运缓缓道,仍然在不断收拢稀薄的天地元气。 屈寒歌淡然一笑,道:“当然!不过你果然厉害,竟然逼我用十八万棋军才能断得了你与唇枪舌剑之间的联系,换成是普通进士,只需三四万足够。不愧是号称大学士之下文胆第一,若非有蛟雀双子,我的士兵早就被你的真龙古剑重创。”
“你若毁我真龙古剑,那便等于逼我鱼死网破!”
方运的声音变得极为平静,但平静之中散发着浓浓的寒意。 屈寒歌突然讥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收拢天地元气?愚蠢!棋道讲究连绵不断,等积蓄力量之后才会发动雷霆之击,你想拖延时间,老夫何尝不想?”
“看来屈老进士文战经验十足。”
方运的神态平静,目光却由明亮变暗,俨然韬光养晦,似乎在为接下来的攻击做准备。 “无论如何,你也摆脱不了真龙古剑碎裂的下场!待真龙古剑碎裂,你的文胆重创,难以书写下一首《凉州词》,我看你还如何嘴硬!”
“谁说你能碎得了我的真龙古剑?”
方运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 “你与真龙古剑的联系已经被十八万棋军隔断,连葬剑都不能,还如此狂妄,简直可笑!碎吧!冲!”
屈寒歌一声令下,又有六万棋军突然杀入真龙古剑近前,他们合力抛出兵器,凝聚成一把百丈战刀,猛地劈向两把真龙古剑。 “嗤……” 巨大的破空声响起,百丈战刀携带莫大的威势自上而下斩击,然后无声无息砍在半空,直击地面,把地面劈开数百丈的巨大裂缝。 百丈战刀没有碰到任何一把真龙古剑。 真龙古剑明明与方运彻底失去联系,但在危险来临之前,如同活物避开百丈战刀。 屈寒歌无比惊讶,趋利避害,这是有了真名后的唇枪舌剑才有的力量,真龙古剑虽有真名,但无真名力量。 “不愧吸收了祖龙真血的力量,果然与寻常唇枪舌剑不一样,不过,到此为止了!提!”
提,便是围棋中的吃子,将对方被包围的棋子全部拿走,也是文宝棋盘中的杀招,棋道三境的大家一旦说出提子,那便是一语定生死! 就见六万棋军突然向上飞去,彻底围住两把真龙古剑,无穷量的白光从内部向外放射。 “轰……” 六万棋军彻底炸裂,六十颗星辰棋子要与真龙古剑同归于尽。 但是,在六万棋军爆炸的同时,一声剑吟龙啸声突然响起,随后就见无数细碎的小剑向八方爆射,抵挡六万棋军的爆炸。 仿剑自葬,本体无恙。 真龙古剑的本体依旧漂浮在半空中,仿剑却已经消失不见。 屈寒歌面沉似水,深吸一口气,望向天空。 天空的星辰重新点亮了一颗又一颗,此刻已经点亮了两百余颗。 “不愧是方虚圣,六万棋军委实太少,那老夫就以二十万棋军为你真龙古剑陪葬!降!”
天空中整整两百颗星辰落地,化为两百棋将,后又形成二十万棋军。 二十万棋军瞬间包围住真龙古剑,一股可怕的气息自二十万棋军身上散发,他们虽是死物,但却镇杀数不清的妖蛮,携带无穷的凶意。 屈寒歌看着方运,无比畅快,缓缓道:“记住,断你圣道者,屈寒歌是也!”
在屈寒歌说话的过程中,方运提笔书写。 因为方运身在棋界,一切细节都逃不过屈寒歌的双眼,屈寒歌看到,方运提笔书写的正是能形成玉门关的《凉州词》。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在奋笔疾书的作用下,四句防护战诗瞬间写完,但是,方运没有停笔,还在继续书写。 屈寒歌本来想用二十万棋军炸毁方运的真龙古剑,到方运突然写《凉州词》,以为方运是想要玉门关保护真龙古剑。 但是,《凉州词》明明已经写完,方运还继续写,屈寒歌突然怒目圆睁,遍体生寒,意识到方运在使用文心口是心非! 前四句根本不是《凉州词》,而是一首不知名的战诗的前四句,但被《凉州词》掩盖。 在这种危急关头,逼得方运使用口是心非掩饰,迷惑屈寒歌,必然是无比强大的诗词! 屈寒歌惊得毛发直立,对着方运大喝道:“提!”
无论是之前的弓弩兵还是枪骑兵,无论是隔断唇枪舌剑的十八万棋军还是后来天降的二十万棋军,此时此刻,棋界的所有棋军全部冲向方运。 刀光闪烁,箭如飞蝗,形成十面包围,万军一击。 哪怕屈寒歌是成名多年的老进士,是三境棋道大家,同时调动如此多的棋军也非常吃力,导致不是所有的棋军都能第一时间攻击到方运。 最先抵达的是大量的箭矢,却被玉门关轻易挡住。 其后,一把把百丈战枪、百丈战剑、百丈战刀等飞向方运,而在这些巨大的百丈兵器之后,所有棋军直扑,要与方运同归于尽。 与此同时,方运写完后四句,前四句一变,与后四句连成一首从来没有人见过的古体诗。 结发未识事,所交尽豪雄。 却秦不受赏,击晋宁为功。 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当朝揖高义,举世钦英风。 身为文胆强大才气充足的进士,只看了一眼,屈寒歌就明白这首诗的意思。 男子二十弱冠,结发,戴帽行冠礼,前四句是说,一位未到二十的少年豪侠不通时务,结交的都是一方热血的豪雄,像鲁仲连一样劝说魏王逼退秦军、像朱亥锤杀晋鄙夺得兵权,不为报酬而助人,并不四处宣扬自己的功绩。 为了帮助人,少年置身于刀兵乱刃、生死险地,在红尘中击杀敌人,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所有人都佩服他的豪义与英武。 原作宝光、传世宝光、首本宝光和墨女砚龟形成的宝光一层层形成。 但在宝光形成的一瞬间,一声奇特的鼎鸣出现,如山崩地裂,又如春风拂面,同时具备两种极为矛盾的力量。 山崩如威,春风似恩。 随后,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方运身侧,面前悬浮着一座香炉,她低着头,探出两根纤细的玉指夹着一丸香珠,轻轻投入香炉之中。 “红袖添香!”
屈寒歌跟见了鬼似的叫出来。 这原本是一首进士战诗,但当红袖添香后,此诗晋升为翰林战诗! 诗鼎一响,金声玉振。 诗鼎二响,红袖添香! 战诗燃烧,方运抬头,望向屈寒歌。 “断我圣道者,死!”
百丈兵器接连出击,玉门关再也无法坚持,轰然爆开,失去防护能力。 随后,数十万棋军扑到方运近处,要与方运玉石俱焚。 千钧一发之际,危如累卵之时,方运的身影突然变淡,化为一团人形的血色烟雾。 几十万棋军齐齐爆炸,毁天灭地。 但,不能撼动那血色烟雾分毫! 文界战场,山顶之上,屈寒歌左手托着文宝棋盘,右手抚琴,愣了极短的一刹那,最后,脑海中浮现十个令他神魂战栗的十个字。 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一阵清风吹过,屈寒歌余光发现自己身侧有个黑影,那黑影周身环绕着血色的雾气,手中有一道寒光。 屈寒歌本能地躲避,但那寒光以无以伦比的速度掠过他的脖子。 “噗……” 在最后的时刻,屈寒歌终于看清那刺客的面容,正是方运,也听清了方运最后说的两个。 “死吧。”
屈寒歌呆呆地望着方运的面庞,发现方运神色平静,但双目微红,目光冷得能冻住人的骨髓,那外露的杀意堪比传说中最可怕的刺客,遮天蔽日! 在这一刻,屈寒歌突然觉得,方运有斩杀一界的大威能。 “如果提早看到如此神色,我大概不敢与他文战吧……”屈寒歌带着最后的念头,陷入永世的黑暗之中。 偌大的头颅掉下,鲜血喷涌。 方运身形一动,身体回到棋界中的天元位置。 失去主人,文宝棋盘的力量迅速消失,方运最后出现在原地,站在屈寒歌对面的山顶。 一道道血雾环绕在方运周围,在山风中随进士白袍飘荡。 红衣女子在他身边,低着头,捧着香炉,徐徐变淡。 方运轻轻整了整衣袖,仿佛要抖掉身上的血迹,然后望着屈寒歌的尸首。 “承让。”
十战,全胜。 但是,上观台上已经没有人在乎这是十战全胜,甚至也没人在乎什么象州归属,更没有人在乎屈寒歌的生死。 数不清的人在慢慢吟诵那句李白所作的“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更多的人却是在大声呼喊。 “红袖添香啊!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红袖添香!”
“我差点跪在地上,那可是和金声玉振齐名的红袖添香,方虚圣竟然能在最后形成如此异象,太神奇了,简直妙不可言!”
“怪不得人称文曲星的私生子!”
“你们蠢透了!红袖添香的确百年一见,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此首诗是传世战诗!而且是首本传世战诗!首本传世战诗加上红袖添香会怎么样,你们不知道吗?这是传说中双文位战诗啊!”
“什么?什么是双文位战诗?”
九成的年轻读书人根本没听过这种战诗。 “这首战诗,是方虚圣在进士时期写成,但却因为红袖添香晋升为翰林战诗。这意味着,我们学习后,在进士时期写此诗,此诗是进士战诗!在翰林时期写此诗,此诗就是真真正正的翰林战诗!一诗两文位,古人曾有,但从来不曾传世!”
“这意义似乎很大啊。”
“何止大!若你在进士时期把这首战诗练到二境,等你到了翰林,这首诗依然会是二境!二境翰林战诗的威力如何?”
“二境翰林战诗,那几乎相当于大学士战诗!”
“对!这就是双文位战诗的恐怖之处!你在进士对这首战诗的积累,会延续到翰林时期。这相当于,你在进士时期就在钻研一首翰林战诗,等你成翰林,这首诗进入二境的机会极大!”
“此首诗不仅传世,不仅是双文位,也是目前第一首传世刺杀诗啊!以前虽有刺杀诗,但都是普通战诗,现在,每个人都能学这首刺杀诗!跨越百丈,刺杀敌人,此首诗的重要程度,丝毫不下于唤剑诗!”
“众圣在上,方虚圣再一次提高了我人族进士与翰林的实力!”
随着双文位战诗的事情传播,整座上观台处于沸腾之中。 无论是老年人还是年轻人都无比激动,这可是见证了第一首传世双文位刺杀诗的诞生! 景国坐席处最是疯狂,那些年轻读书人不断大喊“万胜”,除此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们已经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方运若是能避免真龙古剑碎裂,他们已经很高兴,哪怕输了也无所谓,但方运胜了,这意味着象州已经是景国的国土!不仅仅如此,竟然出现传世双文位刺杀诗,这对景国人来说,简直是三喜临门,而且最后一喜值得全人族庆贺! 欢呼,欢呼,年轻读书人们除了欢呼什么都忘记了。 张破岳面带笑容,一手摸着落在胡子,盯着自己刚写下的这首战诗,反复琢磨。 “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够劲!够狠!够阴!老子就喜欢这种战诗,杀得痛快!杀得酣畅!这才是老爷们的战诗!”
姜河川笑道:“杀意之重,干云蔽日,几乎是四大刺客再世,兵家之人大概会笑得合不拢嘴。”
左相与计知白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方运明明要完了,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举世震惊的战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