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菀!”
裴礼厉声呵斥了一句,柳菀只得乖乖噤了声,对裴礼鞠了一躬转身离去。“莫要凶他,六万说得也没错。这读书习字之事,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苏裴怡见裴礼脸色冷了下来,连忙安抚道。裴礼再看向苏裴怡,又缓了缓脸色说道:“这柳菀这些年跟在我侧,确实没有好好管教。”
“你又非人父母,谈何管教之说。你看空儿幼离伴我左右,如故如友。若是空儿经了什么管教,变得每日唯唯诺诺,那该多无趣。”
苏裴怡说着,对空儿使了个眼色。空儿站在那听到自己小姐这样说,骄傲自得,冲着柳菀扬起下巴好一阵炫耀。苏裴怡回头看到空儿这般模样,不由得又是一阵笑意。“你自幼被众人敬之,如何也能看得这般透彻?”
裴礼听到苏裴怡这番言论,忽而对眼前的这个姑娘又是另眼相看,心中对她的倾慕又多了几分。苏裴怡也听出了这语气中的叹赞,她脱口而出道:“还不是因为苏星原!”
可话说出口,她看到裴礼的脸色又暗了下来,立马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这些时日,苏裴怡陪在裴礼身侧小心照拂,也看出了裴礼因腿伤情绪变得越来越敏感。不知从何时起,她也渐渐发觉,自己每每提起苏星原都会惹裴礼不悦,虽不知是为何,也不敢再过多提起。在裴礼面前,苏裴怡变得小心翼翼。可裴礼这次却未有恼意,只轻声问道:“为何是因苏兄?”
“是因为……”苏裴怡想起幼时,自己看到苏星原被人欺辱,说出那番下人之类的话。而苏星原却告知他,凡人皆在用自己的方式谋生罢了,有人生来便是人上人,而有些人,生来困苦。不是所有人都能如苏裴怡这般幸运,生来便是衡靖山庄的小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如苏星原那般幸运,有幸能从乡野小童,摇身变作星原公子。苏裴怡将这些话,说与裴礼听。裴礼听言,沉默了很久,才说道:“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如苏兄那般幸运。能得裴怡这般守护。”
苏裴怡却没能听出裴礼的话外话,只说着:“从来都是苏星原守护我,我何时守护他了。”
她想了一会,又对裴礼说道:“当前,我是在守护你啊。”
裴礼听言俊眼微闭,唇角轻扬,轻声道:“亦是我幸事。”
“别管什么幸事不幸事,现在最大的幸事,就是能医好你的腿。”
苏裴怡将那堆医书一本本拿过来,放在裴礼腿上,说道,“《伤寒论》《本草经》《奇经八脉考》……这些你都要认真读来,若是看到什么医你腿伤的良方,千万要告诉我!”
裴礼无奈点头,看到苏裴怡如此积极,自己又怎么忍心不依从。他更无法忍心告知苏裴怡,这所有的医书,他在很久之前就都已看过。裴礼自从无法行走,每日不是卧于床上,就是由柳菀扶他到这院落坐坐。曾经还可常去那衡靖山庄,如今每日的期待,便是等苏裴怡前来。苏裴怡似乎是下定决心要医好裴礼,每次来不是带来医书,就是带来各种相关的玩意。上次带来了一副针灸,说从书上看了穴位,要为裴礼行针。还好被裴礼及时拦阻,否则他要不知自己除了双腿,还有何处要不能动了。其实裴礼对这医治之事并无在意,只要苏裴怡每日能来这府上陪他说说话,他便舒心了。即便苏韦温对小女每日去裴府多有愠色,苏裴怡还是每日如约来到裴礼身边呆上一整天。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三月。秋风气爽,天气转凉。苏裴怡今日特意裹了厚衣服,出门前还带上了一对她特意为裴礼亲手缝制的羊皮护膝。她与空儿正要上马车出府,忽而听到管家钟陈在院落与人闲聊。“钟先生,听闻嫂夫人前些日子生了恶疾,如今可好些了?”
“承蒙仁兄挂念,已然痊愈了。”
“哦?可是那医仙赠的神药起效了!这医仙果然乃神仙转世啊!”
苏裴怡听到“医仙”二字,立马来了兴致,又向他们走近了几步。“是啊,多亏了庄主夫人肯将这良丹施于我。否则还不知慧婉要卧床多久。”
“是何良丹?可医何病?”
苏裴怡禁不住凑上前去问道。另一人回头见到小姐,连忙作揖退下了。钟陈不曾想到这话竟被小姐听了去,也有些尴尬,可又不能不答,只好回道:“内子久日劳咳,腹部胀痛,苦不堪言。想来已逾数年,郎中却一直无药可医……这才求了庄主夫人舍药医治。”
“我娘亲如何有这药?我竟毫不知情。刚刚听你们提到‘医仙’是何许人?他在何处?可否医治腿疾?”
“小姐,你总有这许多问题。”
钟陈叹了一口气,只好逐一答道,“听闻庄主夫人年幼时曾与这医仙结缘,那医仙赠了几粒良丹给夫人,据说能治百病,解百毒……”“解百毒?那裴礼的毒可也能解?药可还有剩余?”
苏裴怡又是一连串的问题打断了他。可苏裴怡这般心急,哪里等得了钟陈一字一句的回答,只甩了一句:“算了,我去问我娘亲!”
便转身跑回了主院。独留钟陈站在原地摇头叹息道:“总是等不到我把话说完。”
苏裴怡尚未踏入主院,已开始边跑着边声声呼唤“娘亲”。这急切的声音,惹得白宁兰放下手中的刺绣就跑出门外,生怕怡儿这个小鬼又惹了什么祸事。“娘亲!”
苏裴怡见到白宁兰就冲上去抱了个满怀,“药……医仙的药!”
她喘息未匀,连话都来不及讲完整。“怡儿,你慢些说。什么药?”
白宁兰看着苏裴怡小脸跑得红扑扑的,连忙拉她坐下。“就是医仙的药!那个什么……良丹!你送给钟先生的!”
白宁兰这才隐约听懂苏裴怡的意思,一下子冷下脸来问道:“你从何而知?可是那钟先生讲与你听的?”
苏裴怡难得见到娘亲这般凶恼,立刻屏住呼吸,乖乖的点了点头。“好你个钟陈!你多番求药我才好心相救,你竟转眼就出去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