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兰实在不堪小女如此贪食,推托几番,才将这牛肉送了回去。她牵着幼女与那对父子道别,苏裴怡却突然挣脱开白宁兰的手,向那个小哥哥跑了过去。苏裴怡站到那男孩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绣帕递给他,说道:“刚刚弄脏了你的帕子,这方送给你。”
男孩红着脸接了过去。他爹爹却思忖片刻,拿出一个白瓶走到白宁兰面前,说道:“并非故意偷听,只因这闲话入耳。听闻尊夫病疾,虽不知是因何事,但这药……或许有用。”
白宁兰接过那药瓶,不解问道:“这是何药?”
“此药无名,乃我自行融制,当为良丹。可解百毒,医百病。回去试试便知。”
男子言语诚恳,转言又道,“刚听令嫒所言,尊夫定也是善人。与人从善,与己从善。我说的可对?”
他的最后一句话,转身问向苏裴怡。五岁的苏裴怡一脸天真的点了点头,跑回了白宁兰身边。十五岁的苏裴怡听着白宁兰将这往事细细道来,竟如同在听他人的故事,各种细节全然记不清了。“娘亲,这么说来,还是因我才救了爹爹?”
白宁兰点点头,又道:“当年遇到那对父子,面容邋遢,衣衫不整,怎可轻易相信?若非你贪食,谁能想到,他竟有如此医术。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这药现在何处?裴礼腿伤因我而起,我如何能袖手旁观。”
苏裴怡耐着心听完了旧事,还是忍不住向白宁兰求药。“这药不能给你。”
白宁兰说得斩钉截铁。“为何不能?本就是别人萍水相逢赠得。人家心善赠药,你怎不能心善施药呢!连……连钟先生你都能救,为何不可救裴礼?”
“钟先生是我衡靖山庄中人。那裴礼又是何人?”
“他……他是裴伯伯的养子,裴伯伯又是爹爹故交。”
“你也说了是养子!”
白宁兰字字句句都带着怒意。苏裴怡看出母亲舍不得这最后一颗良丹,但救裴礼心切。这颗药,是她目前唯一能救裴礼的法子。曾经不知晓尚可,如今这衡靖山庄就有这神药,若还不用来救裴礼,岂不是成了伪善之人。苏裴怡越想越心急,对白宁兰委屈道:“娘亲!这药用了没准今后遇到医仙还能再求,裴礼的双腿若是不医,他便残疾终生了!裴礼是何人?是这临江郡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娘亲,你如何忍心让这惊才风逸之人困于病榻之上!”
白宁兰听到苏裴怡语气越说越激动,叹了口气,说道:“娘亲也于心不忍。只是与你爹爹有约在先,这最后一颗良丹,只可救家人。这是今后咱们一家得以保命的药。怎可轻易用得?”
“说来说去还是你做不了主!我这便找爹爹!”
苏裴怡转身跑出门去。白宁兰摇着头看向她的背影,心口一阵刺痛。苏韦温正在书房过目钟先生送来的账本,已然听闻了苏裴怡向钟陈问药之事。见到苏裴怡来到自己面前,一点也不意外。“你刚刚可是听你娘说了,这药只救家人。”
“这规定是你与娘亲定下的,为何不可更改?”
苏裴怡甚是不解,往日娘亲与爹爹对裴礼亦是亲溺宠爱,怎遇伤这医治之事,便远远得躲了开来。“为何要改?”
苏韦温语气依然平缓。“因……因裴礼……”“因裴礼什么?因这无亲无故的裴礼,我便要改了规矩?”
不知为何,刚刚还在白宁兰面前蛮横无理的苏裴怡,此时在苏韦温面前,温顺的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可是裴礼真的需要这药!”
“需要这药的人多了,我便要人人都救?”
苏韦温缓声说道,似是要将这世间事,全然置身事外。“那……究竟怎样你们才肯救裴礼?”
苏裴怡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圈泛红,说道,“爹爹,怡儿保证今后不再调皮,不再惹祸,不再惹您生气……您就救救裴礼吧,好不好!”
苏韦温见状,才放下手中账本,站起身背着手走到苏裴怡面前,冷言道:“若让我救裴礼,也并非没有办法。”
苏裴怡一听,连忙给苏韦温磕了一个头,急切说道:“只要您肯救裴礼,您让我怎样都行!”
“怎样都行?”
苏韦温抬眉问道。苏裴怡知晓爹爹疼惜,不过是禁足之类,总不至于断胳膊短腿伤及性命。如此便有什么可怕的?她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万没想到,苏韦温却叹了一声“好”,又说道:“那你便嫁与裴礼,如何?”
苏裴怡一听立马站了起来,拉着苏韦温的胳膊,擦了擦眼泪撒娇道:“爹爹莫要说笑。女儿与苏星原婚约还是您当年定下的。”
苏韦温一把甩开,面无表情的说道:“那苏星原已去了将近两年,可有一封信笺寄来?既是他无信,这婚约不守也罢!”
“哪有两年!仅仅一年七月余十二天……”苏裴怡看到苏韦温眼神愈怒,越说声音越小,“苏星原说好了让我等他……”“他说让你等一辈子,你便也等上一辈子?”
“我……”苏裴怡虽然对苏星原颇有信心,可这些年月,等得越久,这份信念越淡。她也不知自己究竟会等到何时,也不知苏星原到底还会不会回来。苏韦温看出了苏裴怡面上怯色,知晓她已有些动摇,便趁热打铁道:“如今你求我救裴礼,我给你指了一条路。若是你嫁与裴礼,他便是我衡靖山庄的良婿。便是家人,我如何不救?”
“你……你这是乱指婚配!”
“哦?你可是嫌那裴礼身有残疾,担心这药医不好他,不愿意嫁?”
“怡儿怎会嫌他残疾!”
苏韦温听出苏裴怡落了圈套,轻声笑道:“既是不嫌弃,那就嫁了便是。”
“不可!”
苏裴怡委屈得都快哭了出来。她自诩一向机灵诡辩,可在苏韦温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你既不愿意嫁那裴礼,便是心中无他。那你为何还要救他?”
苏韦温说着转过身去,“你且回吧。”
“爹爹!”
苏裴怡见到苏韦温这般威胁,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她想了想又说,“这婚娶之事并非女儿一人之言,就算我愿意,裴礼都不一定愿意,如何能强嫁?”
苏裴怡想着爹爹总要顾及与裴府的交情,裴府怎会让府上迎娶她这个有婚约在身的人。于情不伦,于理不合。可苏韦温却说:“他裴礼如今双腿已废,又与那许郡守生了间隙。我衡靖山庄肯纳他为婿已是顾及多年交情。他怎有不愿之理。”
“你这是趁人之危!”
苏裴怡怒道一声,气得转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