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儿年幼纯挚,狼吞虎咽的吃了包子,便向常四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苏裴怡看着那乞儿的背影,对贺子非竖了竖拇指,叹道:“贺三公子也真会使唤人。只是这孩童稳妥吗?万一跟丢了怎么办。”
裴礼淡淡一笑,说道:“子非亦是怕你贸然跟去,被他发现、生了疑心。”
“还是裴兄睿智。苏姑娘,你且不知,这乞儿比你要稳妥几许。”
贺子非笑道。苏裴怡听着自己被他们取笑,气鼓鼓地喝了一口粥食。又等了数时,只见那乞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站到贺子非身前就伸出了小手,说道:“钱!”
贺子非也不犹豫,从腰间取了一两碎银放在乞儿手中,轻声道:“说吧。”
那乞儿咧嘴一笑,将银子小心翼翼地藏在怀中,才席地坐了下来,对他们快速说道:“他先去了宛阳粥铺买了六两桂花粥,六两白粥;又去了菜市买了一斤猪肉、一条鱼、两斤藕;然后又去了兰坊胭脂铺,好像是取什么翡翠定的两盒胭脂;再然后绕路去了城东的贵安赌坊。”
苏裴怡听他机关枪一般将常四的行径一一说来,不禁在心中叹赞这小儿聪颖,若是有人肯收留他,好好教导,没准也能有所成就。乞儿说完刚要转身离去,却被贺子非拉住。他故作严厉地问道:“于是你便回来了?那接下来他去了何处我问谁去?”
那乞儿却也不惧,不屑地说道:“他进赌庄之前,就听他对旁人说,赌上两局就回府。我这才急着回来跟公子报信的。”
“我看你是急着回来领银子吧。”
贺子非说罢刚要举扇打他,却被裴礼拉住。“休要难为这小儿,让他去罢。”
说着,裴礼对乞儿摆了摆手,示意他快些离开。苏裴怡亦对贺子非嗔道:“你怎连小孩子都要打?”
“是你不知这些街头小乞,都滑头的很。”
贺子非喃喃念了一句,悻悻然坐了回去。苏裴怡又想起刚刚那孩子说的话,说道:“没想到这常四居然也有嗜赌之好,便是出去买个菜也要绕路去赌一把。”
贺子非勾唇一笑,说道:“总好过没有嗜好。嗜赌之人定也是贪财之人,如此便好办了。”
苏裴怡点点头,又问道:“那我们还要继续等吗?”
裴礼眉头微蹙,轻声道:“刚听他说,那常四买了粥食肉菜,等下定要急着回来准备午食。不会太久,再等等吧。”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那常四红光满面,提着食盒和一篮肉菜哼唱着走了回来。看样子定是刚刚赢了钱财。苏裴怡见他心情大好,立马快步走上前去。裴礼和贺子非也起身跟了过去。常四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锁,便听到身后有人跟了过来,忙警戒地回头看去。苏裴怡见到常四换了脸色,表情如此严肃,忙笑着明知故问道:“这位小哥可是这常府之人?”
常四皱眉眯着眼看向苏裴怡,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二人,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何人?”
“我们听闻常府需一位账房先生,特意前来询问此事,”苏裴怡满口胡言地解释道,“刚刚过来见府门上锁,等了许久才见您过来。不知您能否帮忙引荐?”
常四听她如此说,戒心才稍稍缓和了些,却又对他们三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中想着:这三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做账房先生的,倒更像是谁家的公子。于是他疑惑问道:“你们哪个要应征?”
苏裴怡急忙指了指裴礼,道:“他!”
可是她又见常四似乎不太相信,忙解释道:“我这位仁兄满腹经纶,精通《九章算术》,可惜得罪了权贵,不能考取功名。听闻常府寻账房先生,总算是一条出路,便来此试试看。”
裴礼也对他拱手一拜,说道:“烦请小哥通传一声,在下感激不尽。”
贺子非见状,也立马从腰间取了一锭银子,偷偷地塞在常四手中,说道:“还请行个方便。”
常四见到银子立马笑逐颜开,而后又敛容对他们说道:“你们在此稍后,我这就进去问问我家公子。”
说罢,他开锁进了府门,可还未等苏裴怡向内张望些许,他又从内将门关了起来。苏裴怡在门前来回踱步,都等了一个上午了,越等心越焦急。还好没等一会,常四开门走了出来。他见苏裴怡急着上前,未等她开口,便打发道:“你们今日且回去吧。我家公子说这几日无心此事,让你们改日再来。”
说罢他便准备关门送客。苏裴怡看了裴礼一眼,连忙上前将门扶住,又塞给常四二两碎银,谄笑着问道:“您看我们这大老远过来的,又等了这么许久……不知这应征之事,可有什么便捷之法?”
常四领了银子,松开了门环,对苏裴怡笑道:“我家公子何等脾气,您去这宛阳城里随便打听一下便知。此事哪里有什么便捷之法,但要他看上眼了再说。”
他说着,见面前之人眉头越皱越紧,又看在刚刚几两银子的份上,便又安抚道:“咱们府上昨儿接了一位贵客,公子且忙着呢。若是不急,你们后日巳正之时再来府上,我到时候再想办法帮你们引荐。如何?”
苏裴怡思绪一时混乱起来。此事虽不急于一时,只是当下比起苏星原的行踪,她更担心翡翠的安危。她思索再三,忽而灵机一动,在常四又要关门之际,小心翼翼地问道:“听闻常府今年散退了府中仆役,刚刚见小哥采买了食材,稍后,恐怕需您亲自下厨吧?”
常四听来立马有了脾气,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你还在此多言。快些走吧,我需去忙了。”
“您先别急!我是见您颇为辛苦,正巧我略通厨艺,不如今日帮您下厨做些饭菜如何?”
“你懂厨艺?”
常四疑惑问着,又摇了摇头,愤然说道,“不行不行,若是被公子知晓就麻烦了!”
苏裴怡见他有些心动,忙乘胜追击道:“我这不也是有求于您嘛。您放心,我做完菜就走。此事您若不提,你家公子哪里会知道。”
常四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说道:“不瞒你说,这菜我早就炒腻了,可满城都没有一个厨子愿意入府。你这便随我进去吧。”
苏裴怡欣喜地点了点头,回头欲唤裴礼和贺子非同去,却又被常四阻拦道:“就你自己。”
苏裴怡看着裴礼担忧的眼神,想了想,又对常四问道:“不知今日需做什么菜?”
常四随口说道:“公子向来对吃食无甚所谓,不然也不会愿意吃我做的菜。今日买了些许肉菜,你看着做便是。不过……”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今日府上尚有贵客,她昨日好像提起想喝个鲫鱼汤。”
“鲫鱼汤?”
苏裴怡念着看向裴礼,连忙说道,“别的我都会做,只是这鲫鱼汤还真没做过。不过我这位仁兄,家中有祖传的菜谱,做汤可是一把好手!”
常四皱着眉看向裴礼,咬了咬牙,说道:“算了,让他同去吧。不过那位执扇长得像个姑娘的公子,就不必去了。你若说他会下厨,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苏裴怡憋笑看了贺子非一眼,对他摆摆手,便拉过裴礼,与他一同随常四进了常府别院。跟在常四的身后,苏裴怡好奇地环视这常府四周,只感觉周身鸡皮疙瘩四起,背脊都生了凉意。这府院极为宽阔,虽不及衡靖山庄的气派,却比裴府要大上许多。行了许久,府中莫说不见人影,连花鸟盆景都没有,院中零星地立着几个老树,树枝皆已颓枯。若不是知晓这府上尚有人居住,进来还以为是个荒宅。常四回头看到苏裴怡小心唯诺的样子,不禁笑道:“还好是这位儒雅朗逸的公子要来府上,若是你啊,恐怕就算进来了也待不了几天。”
见常四回过头去,裴礼悄悄地拉过苏裴怡的手,对她轻声说道:“莫怕,我在。”
苏裴怡点了点头,却也怕被常四生疑,连忙将手抽了回来。没有多久,常四便径直带他们来到厨间。他指了指灶台以及案上刚买回来的食材,对他们说道:“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做好了去旁边屋子叫我,记住,千万不要乱跑。”
苏裴怡连忙点了点头,在常四和裴礼的注视下,取出肉菜打水清洗干净,便将藕放到砧板上,拿起了菜刀。常四见她切菜的手法娴熟,这才放心地转身走了出去。裴礼在侧蹙眉,看着苏裴怡落刀快速而干净利落,心中不禁生了疑惑。可他看了许久,才淡然问道:“裴怡,你何时会下厨切菜了?”
苏裴怡听言心中一惊,手中正在切藕片的菜刀险些都没拿稳。她心中不禁焦虑起来:刚刚光顾着想办法混进常府,竟然忘了苏裴怡多年养尊处优,怎么可能会做饭呢。苏裴怡思来想去,才含糊地回道:“你也知道我以前喜爱吃食,没事就往厨间跑,缠着厨娘给我做好吃的。终日围在她身侧,多少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