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裴怡擦了擦眼泪,转过头凝视着裴礼的双眸,轻声重复道:“裴礼,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妻子吗?”
裴礼亦凝视苏裴怡许久,仍不可置信。苏裴怡看着他惊诧地神情,莞尔道:“此时。你可愿意?”
裴礼听到苏裴怡如此问起,亦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向苏裴怡,心中万种思绪涌动。“小裴怡,你所说之言,可是情愿?”
裴礼片刻才轻启薄唇,问道。“不然还能是被谁用刀架在脖子上说的?”
苏裴怡轻声打趣道,又看到裴礼看着自己的面容,双眸闪动,她才稍有觉察,回过头说道,“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如今我这般面容……”“裴怡,并非如此。”
裴礼说着伸手抚过苏裴怡的脸颊,让她又转过头来。他低头凑近苏裴怡的双唇,轻声呢喃道:“你本就是我的妻子。”
说罢,唇瓣触碰,一吻深情。苏裴怡的眼角溢出两行热泪,便也不顾身前弊体的被子滑落,伸出双臂抱住裴礼。裴礼触碰到苏裴怡唇上的干裂,压抑着内心的冲动,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湿润着。苏裴怡亦深陷在这场漫长而温柔的情愫之中。裴礼睁开双眼,看到苏裴怡原本白皙无瑕的面容之上,那些溃烂的斑驳,心中又是一阵疼痛。他将苏裴怡纤弱而身躯抱在怀中,双唇上移,经过苏裴怡的鼻尖、双眼、额头,经过她眼角的泪痕,经过她面颊上那些患处。情到深处,苏裴怡却忽而感觉周身血脉上涌,一阵从未有过的痛意涌上心脏,又迅速蔓延全身。她强忍着身上的痛意,不禁紧紧地抓住裴礼的衣衫,枕在了他的肩头。“裴怡,你怎么了?”
裴礼感受到苏裴怡的异样,连忙拿过被子裹住她的身躯,抱着她急切地问道。苏裴怡疼痛难忍,轻声说了一句:“痛……”又感觉胸腔热意上涌,她随之俯身呕出了一口黑血。裴礼见状急忙拿来绢帕为她擦拭,让她躺了回去。“是我不好!”
裴礼紧紧地抓住苏裴怡的手,怜惜道,“你身上的毒……不宜如此。且先好好修养。”
苏裴怡的痛意渐渐散去,可那口血让她虚弱不已。她艰难地挤出一抹笑意,对裴礼轻轻摇头,说道:“不怪你。只可惜,此生我至死都无法做你的妻子了。”
“胡说什么‘此生至死’,我不会让你有事。”
裴礼说着,又连忙起身从柜上找来一个药瓶,倒了两粒药丸送到苏裴怡口中。“止血安神,可降内火。”
苏裴怡虽已吃过很过药,却也勉强地将这两粒极苦的药咽了下去。“裴礼……药好苦啊。”
苏裴怡有气无力的呢喃着,“我现在,好想回家……”苏裴怡已隐约觉察到了生命已至弥留,脑海中全然是时晓的那些记忆。她想回家,想回到现代。裴礼看到苏裴怡微闭双眼,面色愈加苍白,也一时间有些慌了心神。“裴怡,你休要再胡思乱想。待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回去。你若是不喜裴府,我们就回怀苏谷,回衡靖山庄……”苏裴怡知晓裴礼根本无法懂得她此时的想法,也在没有什么力气去解释。也无需解释。裴礼心中之人,一直都是苏裴怡。她也分不清自己此时到底是苏裴怡还是时晓。但是她笃定,爱上裴礼的那颗心,是时晓的。苏裴怡脑中混乱无比,泪水伴着疼痛止不住的流下来。裴礼怕自己的话会让苏裴怡再生情绪,不敢再多言,只能强忍着泪意,轻轻的握着她的手。等药生效,等她不再疼痛。不久,贺子非端着汤药推门而入。“裴兄,药煎好了,是否让苏姑娘趁热服用?”
贺子非笑着将药碗放在桌上,却又看到地上的那滩血迹,立马收起了笑意。“苏姑娘怎么了?”
他凑到床前,看到裴礼正一脸自责地望着躺在床上的苏裴怡。“是否是你用错了药?我这几日伴于她侧,都未见她如此。”
贺子非质问着,又看到裴礼担忧的神情,以及被褥之下露出的苏裴怡不着一物的香肩。他伸手将裴礼拉了起来,指责道:“我与她一处时相安无事,怎你一回来就如此了?”
“皆因我而起。”
裴礼心神未宁,坦然说道。贺子非看了看裴礼泛红的薄唇,久经情场的他一眼便看出发生了何事。愤恨之下,他伸出双臂将裴礼向后用力一推,骂道:“禽兽否?现在她是何处境,你竟趁人之危?妄你自称对她用情至深!”
裴礼的身体随之向后一个踉跄,勉强站稳。他看出贺子非此时的愤怒,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回头看了看苏裴怡,便拉过贺子非将他带出了房间。“有事出去说。”
苏裴怡服过那两粒药,昏沉欲睡,虽听得了贺子非与裴礼的争执,却也没有力气说话阻止。可是本已睡了半日,止住了身上痛意以后,便再无法入眠。躺了许久,她感觉口渴难耐,便勉强撑着胳膊坐起来。又扶着床檐,小心地挪到了桌旁。本想倒些茶水,她却闻到了桌上那碗黑褐色的东西散发出的中药的苦味。皱着眉头喝了两杯水,她又轻声唤着“裴礼”,想问他自己该何时将这药喝下。毕竟药冷了会更苦。可是她即便用尽力气,也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如蚊蝇般呼唤了两声后,未得裴礼的回应,苏裴怡只好又撑着桌椅走到了门口。可还未来得及开门,便听得门外贺子非与裴礼的谈话声远远地传了过来。“你久读医书,此内火可攻心的道理,还用我还教?”
贺子非指责道。“是我一时鲁莽。”
“罢了,多说无益。苏姑娘的毒,到底何时能解?我为你寻的那间药堂,可是药不够全?还需什么药引之类你与堂主说便是,给了他银两,他定会为你去寻。”
“现如今不是缺药之由。是这毒……确实棘手。”
苏裴怡听到裴礼这样说,便觉得心又凉了一半。看来,她身上的毒真真难有解毒之法了。贺子非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棘手?此毒究竟有什么名堂,连你都说棘手。”
“据裴怡之前症状,本以为是草木为饵,佐以金石之毒。但经过这几日试药,却不然。”
“那究竟是何毒?别告诉我,到现在连什么毒都没搞清楚?苏姑娘只剩下两日!难道你真忍心让她去常霁玉那换药?”
“我尚有分寸,你稍安勿躁。”
裴礼说道,“此毒非比寻常,应是加了蛊虫。”
“蛊虫?这是何物?怎从未听过。”
“家父曾与我说起。此物传于西域,多以毒物饲之,而后取虫入毒。”
苏裴怡听到蛊虫之说,也大概想起了云南湘西那些地方关于蛊毒的传言,却未想到,这毒竟用在了自己身上。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愿那些身上长虫子之类的说法,只是传说。又听贺子非说道:“即是伯父曾有提及,那定也有解!”
裴礼迟疑了一会,又道:“有解,不然常霁玉也不会以此相要挟。”
“即是有解,那怎还拖了这么久?你到底在等什么?”
“子非,我知你亦心切。但此毒没有那么简单,我怀疑,这蛊虫是以人血饲之。若是如此,解毒方需寻得这饲主的鲜血。”
“人血?怎会有如此诡异之毒。毒是常霁玉下的,不如我这便去常府将他虏来算了!”
“说这些浑话有何用。今日已按蛊毒配了药,但愿只是我的怀疑。”
顿了一会,裴礼又道,“我也是今日才隐约忆起,这种毒,家父也曾遇过。”
“那当时是如何解的?”
“当年毒已攻心,还未来得及解,人便已故去了。只是当年的中毒之人,亦是这宛阳常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