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四受了贺子非这一巴掌,连忙低下头,小声说道:“你们亦知我家公子一向在男女之事上难以自控,我便也知晓他邀苏姑娘入府是何意……”说着,他又瞥了眼苏裴怡,生怕自己的言辞又惹了谁的怒气。而苏裴怡却一脸平淡地对他说道:“能不能说些我们不知道的。比如,此毒是常霁玉何时下的?在饭菜之中,还是酒中?为何这些常霁玉皆已同食,独我身中剧毒?”
常四忙应道:“是、是!小的这便告知。那日姑娘所饮的,本就是用毒物制成的药酒。而此毒酒对公子向来无用,所以即便同食,也只有姑娘会如此。”
“竟有此等奇事?”
苏裴怡不可置信地看向裴礼,希望能得他一言解惑。裴礼眉头微蹙,轻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毒物,是以常霁玉之血饲养而成。毒本相克,自体相容。”
“是!裴公子所言正是!”
常四恭维道。“那这毒物何在?是否真的要用常霁玉的血才能解毒?”
贺子非又没耐心地问道。常四立马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若不是前几日,公子要将毒用在翡翠姑娘身上……我也不知他竟收下了这毒物,且真的以血饲之。”
“翡翠?她也中了此毒?”
苏裴怡忽而站起身来,关切道,“她不是被你家公子重金请回府上的吗?为何也要给她下毒?那她现在何处?毒可解了?”
“休怪小的多言,这翡翠与苏姑娘是何渊源?为何您会对她如此上心。”
常四见到苏裴怡的反应,亦有些不解。贺子非却威胁道:“与你无关。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呸!小的多嘴!”
常四自骂了一句,又道,“原本我家公子对翡翠姑娘一往情深,可谁知这个翡翠十分不识好歹,自从进了常府,便将自己当做了常府夫人一般,对我吆来喝去,把我当下人一般使唤!”
“本来就是一个下人。”
苏裴怡嗤之以鼻道,“你怎总有许多废话。”
常四觉察过来自己又说偏了,忙点点头,道:“说要事、说要事!这翡翠姑娘,面容看似孤冷清高,实则贪得无厌。刚一入府,就开始谋划窃取常府财物送至燕悦楼。公子本就对财物不甚上心,所以她行迹败露之后,对此事也未追究。可谁知这翡翠却更变本加厉,敛够了财物之后,就打算溜之大吉。我家公子当初本就有意为她赎身,想让她长居府中作伴。发现她逃跑之事,才勃然大怒。”
说着常四又回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对了!翡翠逃跑未遂,就是你们来常府的那日。”
苏裴怡听言回想起那日在常府所见,不由得问道:“难道那日常霁玉对翡翠又是倒茶、又是动刀子的,是因为翡翠要逃?”
“看来苏姑娘那日果然在雅楼看得了些许。”
常四道,“我家公子为人向来儒雅,只可惜每遇这些让他生怒之事,便有些难以自控。如若不是翡翠后来欲私传书信给沐娘子求救,我家公子也不会在她身上用毒。”
贺子非等了许久,未听到他想知道的事,不禁又提醒道:“翡翠的事以后再说,且说毒物藏在常府何处?”
常四却笃定道:“毒物不在常府。”
“那在哪?”
苏裴怡不由得追问。“在……哎、我且先说这毒物之事。”
常四转了话题,又道,“公子怕翡翠再逃,便给她下了这蛊毒。这毒物其实也并非我家公子所有,是那位表公子王俊才,年初谄媚送来的。”
“王俊才?此事竟与他也有关系。”
贺子非不由得叹道。苏裴怡也有些不解,对贺子非问道:“当时你说王俊才与常霁玉是什么亲戚来着?”
“王俊才之姑母,乃常府二夫人。”
听了贺子非的解释,苏裴怡又想起当年常霁玉生母中毒之事,忽而有了些许联系,又对常四问道:“当年那常夫人是何时入的常府?是在常夫人故去之前,还是之后?”
常四虽不知苏裴怡为何会问这些事,也回忆道:“之后。大夫人故去半年有余,二夫人才入府。只是……听闻大夫人在世时,常老爷就早已有纳二夫人为妾室之心。”
苏裴怡淡淡一笑,看向裴礼,说道:“似乎找到当年常夫人中毒的原因了。”
裴礼亦领会苏裴怡所说之意,却也摇了摇头,道:“不可妄作定论。”
顿了一下,裴礼又道:“毒物即是王俊才所送,想来他亦知解毒之法。”
贺子非亦起了性子,说道:“用不用我将他也一并掳来?”
“贺子非,你掳人上瘾了是怎得?”
苏裴怡不禁翻了他一个白眼,嗔道,“裴礼尚且都没有正经的床,掳那么多人来,你要如何安置?都送你房中同睡如何?”
常四亦摇头道:“无需找表公子,此事我亦可告知。我刚刚说不知解药之事,是因为……这毒其实没什么解药,当时表公子送来此物时,便是以此做裱。说这越是没有解药的毒,用起来越狠毒,越能威慑这中毒之人。”
“没有解药?这是何意?”
“此毒物颇有些邪气,我本以为我家公子不屑于此,没想到他竟真的将这蛊虫养了起来。”
常四解释道,“置于用毒之事……当初听王公子说,这毒一旦入体,若再想活命,便需每隔几日,如那毒物一般饲以我家公子温热之血。至此与公子同生同死。”
“什么?”
苏裴怡震惊道,“除此别无他法吗?”
贺子非听后忽生怒气,一把握住常四的喉咙,质问道:“果真如此?”
常四霎时被憋的满面通红,咳着点了点头。“难怪常霁玉要对我用这毒药。他是想让我此生都依附于他。”
苏裴怡目光放空,喃喃说道,却又马上看向裴礼,急切问道,“裴礼!你一定有别的办法对不对?即是这毒无解,我服用你的汤药也一样,对不对?”
裴礼握住苏裴怡的手,说道:“裴怡,稍安勿躁。先想办法取这蛊虫,我再试药。会有办法的。”
苏裴怡心思沉重地点了点头,又对常四问道:“刚刚你说这毒物不在常府,究竟是在何处?”
常四面露难色,又抬头看到贺子非手中执扇跃跃欲试地凑了过来,立马怂着说道:“不瞒几位,常府别院其实并非我家公子常居之所。皆为掩人耳目。而那几日你们能在常府见到我,只因翡翠姑娘入府,我才随公子搬来此处暂居。”
贺子非唇边勾起一抹邪笑,说道:“看来这个常霁玉,还真是有些不简单啊。”
说罢,他又将执扇抵在了常四的脖颈,威胁道:“说吧,这院所在哪儿?亦或是……你带我前去?”
常四在贺子非的威胁之下,也不敢相瞒,便将地址说来。裴礼若有所思,对贺子非道:“窃毒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且先去那处打探打探再说。”
“我亦有此意。”
贺子非说罢便欲离去,出行前又对常四冷笑道,“若是我此去发现你有所欺骗,你应知会如何。”
常四急忙点头说不敢。裴礼伴在苏裴怡身侧照拂,又觉得常四在外厅太过碍眼,便将他送至了柴房。可夜色渐深,都不见贺子非归来。苏裴怡喝过汤药,又承受一边药粉“啃噬”伤口的痛楚,穿好衣物,看了看窗外月上枝头,不由得有些担心。“裴礼,你说贺子非不会出什么事吧?”
“再等等看吧。”
裴礼安抚着,看着窗外,心中亦生了忧思。贺子非迟迟未归,二人皆无心入睡。幸而很久之后,他们听到了院外的马啸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