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裴怡趴在桌子上,回想着自己刚刚在那张小姐面前险些失态,只觉得实在是有些失败。原配本该有的那种理直气壮的气势,她竟一点都没拿出来。倒还不如那个小女子处之泰然。而贺子非却看着她弯起唇角,邪笑道:“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你何必要斗呢,来日你们二人姐妹相称之时,岂不尴尬?”
“我呸!”
苏裴怡听言顿时站起身来,擦干眼泪说道,“他裴礼若是敢纳妾,那我便敢休夫!算我之前瞎了眼,嫁了这么一个负情郎!”
“好!我支持你!”
贺子非摇着扇子笑道,“这种人就该休了他!”
苏裴怡却诧异地看向他,问道:“你不是裴礼的挚友吗?竟支持我休夫?”
“你还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呢,兄弟受气,我肯定要助你一臂之力啊。”
贺子非笑道,又自然地伸手揽住苏裴怡的肩膀,说道,“不过……若是你要改嫁,我那贺府你也是轻车熟路了,不如考虑考虑在下?”
苏裴怡听言,无奈地拨开他的手臂,悻悻道:“我就知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苏姑娘,你这话就有些不对了。裴礼那不是狗嘴,便吐出象牙来了?关于那张小姐,他是如何与你解释的?”
苏裴怡摇了摇头,说道:“若是他与我有任何解释,我也不至于跑到你这处哭诉了。”
“他就一句话都没说?”
苏裴怡有些恍惚的摇了摇头。裴礼说的那几句,不过是张小姐病重之类,对于为何将她带回医馆,她又为何与苏裴怡说起那些话,全然没有解释。贺子非握紧执扇,在桌上敲了两下,说道:“裴兄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难道他竟真的变心了不成?”
苏裴怡冷静下来,这才开始思考那个张小姐究竟是何许人也。裴礼分明是去了沧泉,而当时他要医治的,本就是身患重病的一位姑娘。刚刚在医馆,这张小姐又是咳又是喘的……不会裴礼真的将沧泉的那位,带回了安平洲吧?难怪那张小姐信誓旦旦的,说这半月都是她在照料裴礼。准许他去医病救人,竟成了放纵他出去搞婚外情!苏裴怡握紧拳头,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她霎时间对自己前世今生的命运感到绝望。下一世才好不容易摆脱了与卓杭的纠缠,回到前世,竟还是这般命运!与其如此,还不如回到现代去,何必替自己的前世在这受这份委屈。她心中想着,扯下自己颈上挂着的那枚古币。可看着它许久,泪水又情不自禁的涌了上来。贺子非见她如此,又叹了口气,伸手擦过她的眼角,说道:“不是要休夫吗?怎么又舍不得了?”
苏裴怡抹了抹眼泪,嘴硬道:“我才没有舍不得,就是不甘心!凭什么让那张小姐得逞?就算是我不要裴礼了,也不能允许别人这么轻易上位,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她好看!”
贺子非听言连忙拍手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苏裴怡。那你现下如何?打算再在我这镖局之中哭上几许?”
“哭什么哭。回去吃顿好的!养精蓄锐,好好斗一斗那对渣男恶女!”
贺子非以扇掩唇笑道:“对,渣男恶女。我还真想看看裴兄听到自己被你如此称呼,是何神情。”
而当日傍晚,在裴礼来到贺子非的府宅之时,却没有给苏裴怡说出这句话的机会。苏裴怡本来在东厢房睡了一日,回到贺府以后,便故意让人将行李细软一并搬回了贺子非主房的内室之中。裴礼还未入府,在外望风的小厮便跑回屋内,对贺子非和苏裴怡提前透了风。“苏姑娘,你确定要如此对待裴兄?”
苏裴怡正襟危坐,又故意摆正了肩膀,说道:“如此待他都算便宜他了!愣着干嘛,快去啊!”
贺子非摇了摇头,对那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得令又转身跑了出去。关上房门以后,苏裴怡侧耳细听,贺子非亦带着笑意走到窗前。只听得院外一阵吵嚷之音过后,这房门又被人猛然从外面踹开。苏裴怡抬眼,看到裴礼顶着一头白花花的面粉的狼狈之态,不禁抿了抿唇角,却又连忙别过脸去。贺子非见他如此,随手将早已备好的汗巾递了过去,明知故问地笑道:“裴兄这是惹恼谁了?”
裴礼敛容,冷眼看向贺子非,又愤然接过汗巾,毫无戒备的向脸上擦去。而汗巾之上的浓墨,又染上了他的面颊。裴礼看着手上墨色,无奈叹了一口气,对苏裴怡说道:“又非孩童,怎还用这些幼稚的法子。你若是对我气恼,打我骂我便是。”
苏裴怡却故意别过头去,不理睬裴礼,只对贺子非轻声说道:“让你给黑子寻个老婆,你寻到了没有?”
贺子非勾唇一笑,说道:“我倒是有心给它选个好人家,可偏偏被街角那卖猪肉的张家那只断了腿的小母狗给缠上了。”
“那小母狗我见过,不是一向活蹦乱跳的吗?何时断的腿?”
苏裴怡应和道。“说来也怪,它平时能跑能跳能咬人,可遇上黑子就病殃殃的,拖着两条腿咬着黑子的尾巴就是不肯走。这不是断腿了,是什么?”
“那黑子就如此任由那小母狗缠着?还是不是我养的狗了,没骨气!”
“谁说不是呢,刚刚已让人教训它一通。”
贺子非看了裴礼一眼,又道,“怕只怕这狗改不了吃屎,忘不了那小母狗啊。”
苏裴怡和贺子非在这一唱一和地说着,裴礼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许久,他才看着苏裴怡,启唇说道:“小裴怡,你当真是误会我与那张小姐了。”
苏裴怡依然对他不理睬,故意看向贺子非那处。贺子非亦领会,走到裴礼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裴兄,我们这讨论黑子和那小母狗之事,你平白无故的扯什么张小姐啊。”
裴礼侧目向裴礼看去,冷言道:“子非,你怎也在此陪她胡闹!”
听到这话。苏裴怡顿时坐不住了。她愤然起身,故意向前撞了裴礼一下,又径直向房门处走去。“苏姑娘,你这是去何处啊?”
贺子非急忙问道。苏裴怡头也不回地打开了房门,高声嗔道:“他不是说我在胡闹吗?我便回一趟医馆,让他知晓一下究竟什么叫做胡闹!”
贺子非急忙上前握住她开门的手,阻拦道:“我的姑奶奶,我的苏姑娘!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有何怒火,咱们明天再发可好?”
苏裴怡甩开他的手,却现在门前不愿回头。她在等一句挽留,哪怕是裴礼不经意的一句“不要去”。可裴礼却始终不发一言,只静静地看着她与贺子非。苏裴怡甩开贺子非的手,赌气说道:“为何要等明天?我在此处心烦气躁,凭什么让那医馆之内的人睡个安稳觉。”
贺子非摇了摇头,回头看向裴礼说道:“裴兄,你自己的夫人,须得你自己劝的。我便不再此处趟这趟浑水了。”
说罢,他不顾苏裴怡拼命按着门闩,用力打开了房门,又对苏裴怡一笑,回头说道:“若是你夫人今日不肯留你过夜,那你便回医馆去。脏兮兮的,可别染了我府上的床褥。”
苏裴怡见他离去,急忙小声说道:“贺子非,你就这么走了?说好的兄弟义气呢?”
贺子非摇着扇子也不回头,只笑道:“皆是兄弟,招惹了谁都是不义。在下还是识相一点,尚能保个全身而退!”
而此时房中独余苏裴怡和裴礼二人。听着身后裴礼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苏裴怡的心却已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