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眼前这个人,声音是秦公的,但是这个人本身,一点都不像是他了!这个老头子佝偻着身子,低垂着脑袋,脑袋快要耷拉到腰间了,像一只弓背虾,满脑袋的白发凌乱着,就像顶着一头干枯的稻草。他耷拉着的脑袋不断在往下滴血。“滴答,滴答……”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尤其清晰,本来就静得可怕,这声音听着怪瘆人的。“杨树,孩子……是我。”
那个声音颤巍巍的,“是我,是秦爷爷。”
是他。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将他扶着,他的一双手冰冷,就像死人一样。我的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今晚村子这么死寂,到处都没有人,秦爷爷遇到了什么,伤成了这个样子。“秦爷爷,你这是怎么了?我扶你坐下。”
“坐,坐那边吧。”
他颤巍巍的伸出右手指了指他身后的一块空地。我忘了老李的嘱托,扶着秦公往那边走去,他的身体就像一片残叶一样摇摆不停,我心里惶惶然的,到底是怎么了?一边走,我的身后一边窜出一股冷风,我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吓得我魂飞魄散!我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黑洞洞的一片!那些山峰,树木,房舍,全都不见了,就像挂着一块漆黑的帷幕,我身后是未知可怕的黑。我心里一个冷噤,老李让我守着,我没守住,他说村子会发生变化,果然变化了!“孩子,别往后看。”
秦公说,“听我的话,别看。”
可是我已经看了。听见秦公低沉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悲从中来,我说:“秦爷爷,我回不去了。”
“不只是你,谁也回不去了。”
他说。“这个村子到底怎么了?”
我问,“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儿生气?”
“他们全死了……”秦公哀叹道,“全死了……”果然他们都死了,我又惊又怕,惶恐的看着四周,可四周依旧那般死寂,这个时候要是出现怪物或者怪人,还不那么吓人,吓人的就是一切风平浪静,却隐藏激流。“你别怕,爷爷会帮你的。”
秦公轻声说,“孩子,爷爷拼了命也会帮你,因为你是爷爷的希望啊。”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和他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说我是他的希望,还要拼了命的帮我?坐下之后,我想把秦公的身体坐直,可是他的身体就像坍塌了一样,扶不起来。“秦爷爷,你哪儿受伤了?我给你包扎起来。”
我说着就去扶他的头。“别,别看!”
秦公慌乱的伸手来拦着我。我的手伸到他的脑袋下,手上滴了满手血,奇怪的是他浑身冰冷,可是血液在我手上就像开水一样滚烫。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把手拿回来。“孩子,你怎么了?”
秦公关切的问我,同时他把身子一直,脑袋抬了起来。“啊?秦爷爷,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满脸是血,那一双曾经灼灼生辉的眼睛,竟然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眼眶!他的眼珠子也不见了!“孩子,吓到你了……你别看,别看。”
秦公赶紧别过脸去,我虽然被吓到,但是却没有继续惊慌,抬手用袖子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但是那双眼睛里的血,却一直在往外流。“你的眼睛怎么了?秦爷爷,你也跟我娘一样?”
我手慌脚乱的给他止血,可是怎么止,那血就跟泉眼一样,他身体干瘦,怎么能流这么多血出来?“我啊……”听声音,他笑了,“孩子,我和你娘是不是同类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活下去。你爹娘不能绝了后啊!”
“杨树,你凑近来。”
秦公虚弱的说,“我问你,你想不想活下去?”
我当然想,我狠狠的点了点头。“你想不想打破诅咒,过上太平的日子?”
“当然想。”
“那你就要听我的话,绝对听!”
“我听你的,秦爷爷。”
“那你对天发誓。”
他说。老李和他,咋都那么喜欢发誓呢?发誓就发誓,我举起手来对天发誓,说为了打破诅咒,我都听他的吩咐,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记住,对李国庆要保持戒备,他那个人,不可深交。”
“嗯,我记住了。”
我点点头,我这么大人了,自己有判断力。这话重复着说多没意思。“这样就好。”
秦公满意的说,“杨树,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帮你找解除诅咒的方法,总算是被我找到了一个比以前那个更好的办法。”
“真的?那是什么办法?”
“你照我的方法做。”
秦公说,“来,杨树,帮我一下。”
按他的吩咐,我把他扶稳,秦公口中念念有词,他慢慢的坐直了身体,眼里汩汩的血流停止了。紧接着他伸出左手,掐了一个诀点向右手,“噗”的一声,一股鲜血从右手手腕喷薄而出!“快!杨树,喝了我的血,让我的血液融入你的生命里,用我的命延续你的命,就可以解除你的诅咒!”
秦公的声音比刚才洪亮,他把喷涌着鲜血的手伸向我的嘴巴。我吓得一下子就爬了起来,鲜血喷了我一脸,我来不及擦去就跑。我也不知道我跑的是哪一个方向,心里就一个念头,我不能喝秦公的血,不能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命!“杨树,杨树……”秦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铺天盖地的,我一边跑,一边被声音包围,往四周一看,四周全是秦公的人影,成百上千个。我跑不动了,也跑不出他的重围,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成百上千个秦公就聚拢成了一个人,实实在在的站在我面前,我胆战心惊的害怕他又逼我喝血,虽然他说能解除诅咒,但是让我用一个老人的命来延续自己的命,我可做不到。这不是变相的杀人吗?“孩子,起来。”
秦公拉了拉我,那血淋淋的眼眶里又在往外淌血,他说,“我不逼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答应我的。”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呢,我是不会答应这么荒谬的请求的。“看把你吓得,这事我不逼你,我会等你接受……时间不早了,你去村里四处走走,然后找到一口黑色的水井,从那里出去,就找到了你来时的路。”
他说,“不要惊慌,你今晚看到的一切,那都不是真实的,所以你别害怕。”
“不是真实的?包括刚才我们……”我想说包括刚才看到的秦公,也不是真实的。“你去看看吧,看看村子,看看未来。”
“什么叫看看未来?”
我问。一抬头,哪儿有秦公的影子?我傻愣愣的站起来,村里好像有一点火光,我朝着火光走去,秦公让我看看村子,我就去看看,顺便找找老李,这么久了,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