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就不那么灵验了。兰教授说,第一次的卦象是给他自己算的,是针对个人。下面他要摆一个,针对整个考古队,看看何时能动土。老李说,这样的东西就不是随意摆的,有很多讲究,不懂的人根本就摆不出来,要是想预测哪一天是不是动土的吉日,那还要必须联系到那一天的日子来算。他说这一卦让他自己来摆。费文明却不干了,他说哪儿有算卦人自己摆卦的道理,他略微知道占卜术,让他来摆。老李也没说啥,让费文明根据明天的日子来摆。我听不懂他们的专业术语也不会摆卦,但是兰教授和费文明的人,在那里一直看得津津有味。费文明刚刚把卦摆出来,老李就说话了。“上离下巽,内外空虚……这个卦象说明前途未知,一片茫茫。”
村长又多嘴:“那到底是凶还是吉?”
老李准备说话,费文明却抢了过去:“其实这个卦象,不凶不吉,也就是说没有绝对的大凶大吉,常言不是说,凶中藏吉,吉中有凶,福祸相依吗?我是这么理解的,同样的卦象,在不同的流年和季节乃至方位,都是有区别的……”兰教授点点头说:“是的,卦象不绝对,可以通过其他的爻来相救。对不对,李场长?”
老李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我虽然不懂得卦象,但是我知道老李的用意。他想把这些人吓唬住,不去剪刀垭林场。但是很明显的,他的这个计划泡汤了。“老李,我还得给你纠正一下,在现实里,没有未知卦象这一说。”
费文明笑得阴阳怪气的,“而且,我还告诉你一句话——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别人说的,都不算!”
老李脸色铁青,这一次占卜,在村长嬉笑打圆场中马马虎虎的过了。当天晚上大家都喝了许多烈酒,到了大半夜,村里还沸腾着,不只是喝酒的人激动,全村人都激动。因为陈家村马上就要开发了,这是城里人拆迁一样的喜事,不,比拆迁要好几百倍,因为陈家村是要挖宝藏!当晚谁都不想睡,眼睁睁的等着第二天考古队的进村。老李喝多了,我们没有上山,他就在村长的屋外坐着,一整晚都在唱山歌,调不成调。他口里喃喃自语着,望着身侧,他说:“我真没用,我没用……我守不住了,我快要守不住了!”
我坐在他的旁边,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直到现在他都不告诉我。他是想一个人扛着,还是这个秘密大到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我陪着坐一会儿,老李执意让我回屋睡觉,我不放心他,就在外面的长板凳上躺着,睡到迷迷糊糊的一睁眼,看见老李的旁边,那双绣花鞋也在。……一整个晚上老李都在和身边的那双绣花鞋说话,声音凄楚哀伤,村里四处歌舞升平,家家户户的灯亮堂堂的,好像要迎接新年一样隆重。老李时不时的会扯着嗓子唱歌,夜色中他的歌声时断时续,听起来很悲凉。“天皇皇,地皇皇,我有大事心中藏,你不知我多忧愁,辗转反侧到天亮……”我几次想过去对老李说,我想知道你心里忧愁,我还想和你分担。可是我却很犹豫,我怕老李身边的那一双绣花鞋,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让我又期待看见,又害怕知道真相……第二天,当考古队的工程车到了村口时,村长去小卖部买了那里所有的鞭炮来燃放。顿时,陈家村就炸开锅了,鞭炮声像煮沸的水一样,呼隆呼隆响了大半天,硝烟弥漫了整个村子,那气味就跟贴着鼻子似的挥之不去。“陈家村的美好日子从现在开始啦!”
村长拿着卖老鼠药的大喇叭,站在村口大声吼,那声音在村子里四散开来,无端的让许多村民感到莫名的兴奋。“杨树。”
老李对我说,“大先生这个位置到现在换了多少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们恐怕是最后一任大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