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问项凌江：“外经贸部大院在京城能排到什么水平？”
“虽然现在看比总政空后这几个大院差点，但总体上还是一流的。”
“一流的大院，为什么不去直接动用关系找743技校，直接把这件事截糊了。反而选择和我们直接对话。”
“你的意思是，743有什么他不能动的理由。”
“对，但这条不需要深究。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们不可能做得太出格。所以我们可以死咬着条件让他们不得不先亮底牌。”
“底牌？”
“试探一次，如果他们提价那就说明这次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一定是因为某些其他的原因。我最大的怀疑就是日本那边旋耕刀片的厂商。你找关系查一下他们和周朝先有什么关系。”
“好，我知道了。”
胡杨对旋耕刀片这个项目的决心非常大。这是未来发展计划中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无可取代的一环。不是说不能合作，而是那帮大院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合作的诚意。胡杨可以肯定他们图的东西，肯定不是这些刀片倒手赚的那点钱。而这却正好与胡杨的目标对立。胡杨想把日本人从这个市场里赶出去，而他们却是想要帮日本人独占整个旋耕刀片市场。如果他们做到了这一点，那之后极有可能通过对下游市场的垄断，来倒逼上游市场。垄断完成之后他们对产品进行的任何改变，作为旋耕刀片的使用者，都必须无条件的配合，否则你就要面临无刀片可用的境地。于公于私，胡杨都不想看到这种结果出现。挂掉电话之后，胡杨像上一样小心的离开房间。此时他心里不由感叹了一声：在这个监控还没有普及的时代，还真是轻松啊。回到房间之后不久，罗鹏程两人也回来了。看刘宏伟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罗鹏程他们是最晚来的一批，大会的开幕式就在明天。这次大会有冶金、机械、化工、石油，四大系统总共有上千人参加，那场面是相当的宏大。大会的主席是现任化学工业部常务副部长董中奇。是一个精神头很不错的老人家。他站在主席台上宣布大会正式开始，然后……就和一般的大会也没什么区别。胡杨这个时候并没有和罗鹏程在一起，在距离主席台很远的地方，有一个专门的技术员专区。当然不会真的这么说，只是大家都明白罢了。人越多效率越低，这个道理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默契的心照不宣罢了。基本上所有参会企业，都只带一个技术人员。科研院所比例稍大，但也不过半。打眼一看总共也就几十个人。算上那些研究型的领导，拢共也就百人左右。在这千人大会之中，只占了十分之一。这个数字真的不算多。胡杨在人群里显得特别年轻，他的姿态也放的特别低。这还真不是演的，因为这些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是真的值得尊敬的，而那些所谓领导就……既然是“奉旨”摸底，胡杨手里自然有一份完整的名单。在他眼中身边这群人那一个个都是宝贝。尤其是那几个四十岁出头的八级工。胡杨看着都差点流口水。这些正当壮年的八级工，在某些领域中甚至能达到超出精密设备的程度。永远不要忘了，不论多精密的设备，都是人造出来的，人从来都是最重要的。虽然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个这么年轻的人在这里。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一口一个老师，一口一个老师傅叫着，手里的万宝路一根接一根的散着，是很难对胡杨生出恶感的。他不仅有天分，还受过专门的训练。这方面胡杨可是专业的。胡杨坐在一个叫石大柱中年人旁边，这一会儿的工夫两人已经成了忘年交。这个壮实的汉子一直在叹气，可惜自己生的是个儿子不是闺女。其实胡杨心里也在感叹幸亏是儿子不是女儿。这要随他这爹，那恐怕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坐这个人身边，当然也不是随缘的。这位石大柱是一个八级焊工，有一手仰焊的绝活十分出名。在他手里一级焊缝几乎是百分之百。至少在近十年，还没有过一级以下的。压力容器是工业制备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自然大乙烯也不例外。想要实现国产化，这样的焊工必不可少。即便是以后的数控技术普及，很多时候还是需要他们这些高手去手工操作。其实所有高级技工，都是工业领域中最重要的资源。但在之后随着机械化、自动化还有人工智能的发展一度被忽视。但事实证明，高级人才的作用从来都是不可替代的。其实如果硬说起来，胡杨还算是有资格坐在这里。论起动手能力，虽然具体某项技术上肯定不如这些八级工，但他几乎所有工种都能摆弄几下，混到四级不是问题。所以聊起天来他也不算是外行。而如果论起理论知识，那胡杨脑子里的好东西就更多了。唯一的问题是，他脑子里的东西虽然好，但和现在知识体系接不上。中间还有断层。胡杨必须相办法把这个断层补上，才算是能真正发挥一个穿越者的影响力。高分子、特种金属、稀土材料、特种陶瓷、超导……这些东西胡杨从没和任何说过，但他相信终有一天会把这些全都变成现实。胡杨脑子跑着火车，嘴上还在和旁边的师傅们闲聊。“石师傅，你看我给你做徒弟怎么样？”
“你呀，不适合。”
“咋地呢，我差哪呢？”
“你呀，瘦倒是够瘦了，就是个子有点高。我跟你说，我儿子就是因为这。才没学全我全部的手艺。”
胡杨问：“为啥啊？”
石大柱说道：“我最拿手的是仰焊你知道吧。”
胡杨老实的点头。石大柱说道：“那你说说什么情况下需要仰焊？”
胡杨想了一下取巧的说道：“焊件不能翻转和……特殊情况。”
石大柱就顺着他这个话头说道：“对，就是特殊情况。如果不特殊谁没事费那个劲用仰焊。我们厂是做压力容器的，有些尺寸的压力罐，需要钻进里面仰焊。身板越瘦小越能施展的开。像我现在这个身板，很多都钻不进去了，都交给徒弟了。”
胡杨说道：“哦，还有这么一回是。那您徒弟啥样啊？”
石大柱哈哈一笑：“是个女娃子。”
胡杨也跟着乐了一起来：“唉，这不正好。没女儿不要紧，有女徒弟也可以介绍给我啊。”
石大柱斜了胡杨一眼：“晚了，已经成我儿媳妇了。”
话一出口，立刻引发周围一片笑声。这肥水还能流到外人的田里？上午八点半大会开幕，然后各种致辞，宣讲，报告……流程一个接一个，时间也一点点过去。终于，午饭时间到了。各家的人都回各家，这些老师和师傅们都要去和自己单位的汇合。一上午的时间，胡杨已经和所有人都混到了脸熟。当然，从他角度已经可以把每个人都对号入座。有过深入交流的大约有两成，几个想石大柱这样的重点也都算建立了初步交情。总体来说，这个上午基本达到了预期目的。当然，公事胡杨也没有耽误。和这些老师还有老师傅聊下来，基本上也摸出了大概。除了其中几个年纪最大的老师傅之外，基本都对这次大会没有什么期待。其中一些更是直言不讳的说，这是来就是单位在他们退休前给的一次福利。而他们也都是抱着这个态度来的。他们的这种论调并没有并没有被其他人反对。这些可都是一线的技术人员，他们都这么想的话，那希望真的就不大了。那几位过了退休年纪的老师傅，都是参加过前两次乙烯大会战的老人。语气说是希望，不如说是放不下的遗憾。同时让千人用餐，一个餐厅肯定是不够的。一二三四五六号大小餐厅，可以满足各种情况的就餐要求。原则上，这是一顿工作餐，所以不提供酒水。但这仅限于一二三四号大食堂。而五六号小食堂，还是应有尽有的。罗鹏程自然是一定要吃小食堂的，胡杨也自然也是没有资格进去的。不过他也乐的去找那些老师傅一起。中午的工作餐结束之后，下午就开始了会议的正式议程。胡杨依然没有跟在罗鹏程身边，甚至没有参加任何分组讨论。这种浪费时间的事，他是不会去做的。他已经约了两个参加过三次“大会战”的老师傅喝茶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