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汝听到这番话,眼皮子几乎止不住跳动了。大楚立国之初,宗室子嗣凋零,中间甚至差点出了继承人绝嗣的险事。所以自仁帝起,朝廷便鼓励宗室繁衍。楚仁帝还提高了宗室子弟的待遇,许以前途,不像之前那般百般限制。更在科举春闱中单独设了一场考试,让可得荫封的宗室和中枢高官子弟参加,只是所得的职位多是虚职。若是愿意,也可以与寻常举子一般参加寻常的春闱。二公子参加的是后者,而裴予望要考的,自然就是前者了。只是温玉汝清楚地记得,这位骄纵的四公子最后连场都没下,考试的那几天直接去喝花酒了,最后还没病装病,搜罗了一大堆借口。把宜兰轩让给他“读书”?王妃可真会说笑。“四公子要科考也是明年下场,明萱院的冰例也是顶够的。”
温玉汝望着拈晴的眼睛,“世子的病受不得热,那可是紧要至极,眼前就得解决的。”
拈晴咬了咬牙,又重重嗑了个头:“娘娘,我们大夫人……也难办啊。”
大公子不在府里,清念院又有个才五岁的恪哥儿,王妃连二公子都敢下毒,林书意又没有个容刺史一样硬茬的爹,哪敢忤逆婆母。她让拈晴来告诉自己,就是希望景和院自个儿和明萱院解决好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温玉汝屏退了下人,一边轻摇纨扇一边沉思。弄雪气得直嘟囔:“四公子一个做弟弟的,竟然还要和久病的兄长抢避暑的院子,好不要脸!”
裴予望想抢的太多了,哪止一个宜兰轩。“我让你去吩咐赵岭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弄雪神色一凛:“您放心。”
“除了浣纱阁,还有快柳楼。”
温玉汝的神色冷酷,“给赵岭多送点银子,打点妥当了。”
“是。”
望着主子敛起的眉目,弄雪心惊肉跳了一下,连忙称是。王妃要害她的事情,自己这里还没完呢,明萱院竟然又打起了空置的宜兰轩的主意?温玉汝合计着裴予望的事情,和过几日陪岐年见山长的事,困倦地躺在了紫藤花架下的小榻上,闭眼休憩。刚要睡过去,却又听到青芜一声行礼,悠悠睁开妙目,却见世子爷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直抓住了她胳膊,一脸严肃:“跟我走!”
见他浑身焦急之色,温玉汝的睡意顿时荡然无存:“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三皇子病倒了,快随我进宫!”
来不及换上面圣的正服,还没反应过来的温玉汝便被裴彦钧拉上了车。“司砚,快!”
“殿下,三皇子怎么了?”
“之前你跟我提醒过之后,我便特意跟皇帝详呈了。一查,果然查出了三皇子身边伺候的人身上的许多问题。”
裴彦钧面色沉凝如水。“太医署的医官诊了他手腕上的红印,都说是一种新出现的风疹,但不妨事。本以为百般小心后,很快就能消失。谁知道今天三皇子用了饭之后竟然把菜肴全部呕吐了出来,之后便高热不退,到现在还没醒。”
裴彦钧恼恨道:“太医署这群庸医,合计了半天,一句准话也没合计出。那孩子再烧下去,只怕脑子都要烧熟了!”
他望向温玉汝,语气里不由得带了分期盼:“你能一眼察觉,定然是猜出了三皇子这个病的来历吧!”
温玉汝没想到百般提防,竟然还能让孩子中招,延寿宫表面看着再富丽堂皇,内里却跟筛子一样。“殿下,妾身也不敢打包票。何况,小皇子这样尊贵……”“你诊治你的,不用怕。”
裴彦钧拍了拍她的手背,“先看了再说。”
再入一次宫,却不像上次那样端肃有礼,步步谨慎,而是走路带风,匆匆忙忙。温玉汝只觉得抬轿的小太监脚底都快摩擦出火了,看来三皇子的病确实是刻不容缓。皇帝的永济殿里,宫人们跪了一地。几个太医署的老先生无法说服对方,几乎吵得不可开交。靖安皇帝听得头疼,要不是顾忌儿子的性命,真想下令把这些人全拖出去!“宁王世子吉祥!”
温玉汝跟在裴彦钧身后,进了永济殿。看到来人,靖安皇帝急不可待地打断了温玉汝的请安:“玉汝你先来看看阿昱这病该怎么办?能不能快点降了他的烧”说实话,在听到裴彦钧的警告之时,靖安帝心里是有些不以为意的。毕竟在一开始的他看来,自己这个弟媳也就是一张脸让人难忘,这么年轻,能看出些什么病情?但是太医署这群废物,光顾着推卸责任,却无一人敢对阿昱下什么针对性的方子。怕是晋了官身之后就天天琢磨那点子勾心斗角了吧!温玉汝将自己随身带的药箱放到了精美的檀柜上,一个大宫女正瑟瑟发抖着不停给三皇子换退热帕。她原先在车上的那份焦急不安顿时荡然无存,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安静祥和的状态,极度地认真。靖安帝蹙起眉头,望着她煞有介事地替儿子诊了两边脉,又细细看了他身上的红斑。“敢问平日伺候殿下起居的是哪位宫女?”
“是奴婢。”
“殿下近十五天都是几时睡几时起,中间可曾经常口渴,吃食上有什么突然而来的偏好?发病前一天都去了什么地方?”
大宫女瞥了眼皇帝。“世子妃问你什么,你一一好生回答,不可搪塞隐瞒!”
靖安帝呵斥道。宫女打了个激灵,连忙细细地回复了。“殿下去过御花园?可曾在什么东西面前停留过长的时间?”
“三殿下爱玩小球,那一日和宫里养的锦猫玩了半个时辰球;还在玉昙花前流连了一段时间……”偏殿里,几个太医署的医官正奉了皇帝的命,等在这里。互相看了看对方。一人冷笑道:“陛下可真有意思,小殿下得了病,竟然不信任我们太医署,火急火燎地跑去请自家刚过门的弟媳了。”
世子妃才多大?皇帝竟然把储君的性命,轻易交给了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当真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