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裴斯睿这番话，太后的火气才稍微消了一点。“我知道你是怕站在风口浪尖上，可是那消夏宴，自然有天水堂的反贼出手，咱们干干净净的，何必非要惹一身骚？你也不怕弄过了头，让皇帝真心恼了你！”
“母后放心，皇兄最是多疑的性子了。我若当日真得不去，隔岸观火，纤尘不染，皇兄当时想不起来，事后反而会多想。”
但他若是做了不速之客，还在当日做了糊涂事，就算会被受责，甚至被迫赋闲，却也能打破皇兄的怀疑。“可若是大理寺查出来我们和天水堂……”“怕什么？”
裴斯睿笑了笑，眼神却很冰冷，“和天水堂有勾结，给他们在莲汀别业大开方便之门的，是北衙的蛀虫，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要慌，也是乔寅去慌。”
太后点了点头:“知道你心中有成算，没有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哀家就放心了。只是，此番听说裴彦钧在晋州不仅围捕了天水堂的头领，还把北狄王子也给抓到了，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实在让哀家咽不下这口气。”
忙了半天，那世子妃不仅没事，反而让宁王府立下大功，倒是他们被按了下去。“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仅裴彦钧在晋州立了大功，裴昼川和裴戎在北疆也立了大功，不日就要回京受赏。”
裴斯睿拈起檀木香盒里的一片淡黄色的香片，缓缓地放进了博山炉里，注视着这一片值千金的宝贝燃起的轻烟。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到那个时候，皇帝就会发现，宁王府荣已登顶，无可再封。一个战功赫赫，威望到了极致的盛年亲王，手下还有一个继承兵权的战将儿子，和一个并不真正脓包的世子。他要是皇帝，哪里睡得着啊？裴斯睿轻嗅了一口新香的味道，只觉得心旷神怡:“皇兄不会让我闭门思过多久的，等到宁王回京，他就会发觉自己的形单影只，以及我这么一个杵在他旁边，既能衬托他英明神武，又能分担宁王气势的弟弟，是多么不可或缺了。”
“母后，这香料不错啊，改明儿，让杨大伴也给儿臣府里送去点儿？”
太后见他说了几句正经话，就又开始眼饱肚地惦记自己的东西，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王妃正怀着呢！小心还来不及，你还想着往府里送新香，万一冲撞了怎么办？再说，这香料也不是杨得恩送来的，是敬国公府的霍二家的，她娘家有人在西域有门路，孝敬了哀家一些顶好的。”
敬国公府？裴斯睿心下了然，霍家人倒是机敏。听说霍二不知道做了什么，被敬国公好生打了一顿，霍二夫人这是求太后帮忙，说几句话，给她男人一些体面呢。“没记错的话，霍二有个儿子，今年也十八九了吧。儿臣到时候和温怀济说一声，给他儿子在户部寻个差事。”
裴斯睿又拈起一片香片嗅了嗅，“只是下次那霍二夫人来了，母后您好歹替儿臣，再要些好的，要清新淡雅不俗的。”
“这些香片到底对孕妇不好，你拿回去之后别给你媳妇儿点。”
“儿臣省得。”
裴斯睿嘴上应了一声，心里却想，这上好的西域香料，倒是配得上那日莲汀别业里，和自己幽会的美人儿。看着玉洁冰清，骨子里却不安分得紧，愈发让他心里痒痒。要不是被那美人勾起了火，他也不至于在暖阁里就忍不住拉着荔香弄起来！只是不知道，美人什么时候给自己一个准信。另一头，裴彦钧一行刚回了京城，便立刻去了永济殿，给皇帝回话谢恩。此番抓住了耶拿多，之后在和北狄的交涉中，楚国又能掌握更多话语权，这让靖安皇帝喜不自胜。一看到分别几个月的堂弟，在堂下给自己行礼，靖安帝立刻道:“免礼免礼，阿钧一路辛苦了，赐座！”
“谢陛下！”
靖安帝打量了一番裴彦钧，先是礼节性地关心了两句他和温玉汝的身体，便很快忍不住进入正题。“阿钧，你们抓到的，真得是耶拿多本人？”
那些北狄人就这么把王子送入了大楚的腹地，简直是往他嘴边送饭啊！居然也不多派些人手护卫的吗？“实不相瞒，陛下，此人确实是耶拿多无疑，臣已经看过了他的后背，有狼头鹰爪刺青，那张脸也没有伪饰。”
这件事，还要多亏了北狄如今激烈的内斗。北狄国主的几个儿子，闹得你死我活，耶拿多虽然善战，但是根基太浅，能提防前线来自敌人的弓马箭矢，却提防不了来自自己兄弟的阴刀。为了解毒，他不得不来楚国冒险。偏偏他倒霉，遇上的还是对北狄恨之入骨，多年以来打探得一清二楚，对他们了如指掌，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的裴彦钧。又有温玉汝这个不同寻常的，胆大心细的神医，给耶拿多的身上下了药，他们的行动才能如此顺利。裴彦钧把能说的事情装点了一番，和靖安皇帝说了，高兴得皇帝直点头，就要赏。“谢陛下隆恩，只是阿钧蒙受圣恩眷顾，统领南衙，解决此事为陛下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又怎么好讨赏？此事，最开始还是因为玉汝受难被劫去，才因祸得福。阿钧斗胆请求陛下，赏我，不如赏赏玉汝这个真正的功臣。”
裴彦钧磕了个头道。靖安帝笑了起来，手指点了点:“你啊！真是半句话都离不开玉汝。好好好，朕就依了你。不赏你了——就封玉汝为二品令怡郡君吧！”
正好，也全了她当日救了阿昱，却不能光明正大受赏的委屈。“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彦钧立刻谢恩，模样比自己受封的时候还要高兴。玉汝有那么一个亲爹，还有个要命的母家，还是得多给她争取些体面，才能让她心里更安稳，裴彦钧思忖。至于他自己，还是不受赏更好。不然等到马上父王回京的时候，这功劳恐怕都成了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