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棠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两双冰冷的眼睛在这冰冷的街道上对视着。杜雪棠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但他手中的剑却被他紧紧地握着,随时都可以出鞘!“杜兄弟不必紧张!小人不过是奉我主人之命,特来邀杜兄前去一叙罢了!”
两人对视了许久之后,那人的脸上才突然闪过一丝微笑将脸上的冰凉抹去。只是一瞬间,那原本冰冷的脸上挂着极为热情的微笑。杜雪棠的脸色仍然未变,依旧冰冷地看着那人。他似乎永远只有这一种表情,又或者他在别人面前,永远只能有这一种表情。冰冷的表情,冷漠的双眼,永远是最能够掩盖住内心波澜的。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任何人都不行!“我要是不去呢?”
杜雪棠转过头不再看他。“杜兄若不去,我便一直跟着杜兄!”
那人沉声道。“一直跟着?”
杜雪棠看着前方的街道问道。“一直跟着!”
那人却在看杜雪棠。“那你跟着吧!”
杜雪棠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便迈开步子朝着前面走了去。那人的左手紧紧地握着拳头,他的双眼中出现了一点丝血丝。他很想对杜雪棠拔剑,但他的理智却在告诉他,在这个人面前,他根本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经过短暂的纠结之后,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长出了一口气后快步跟上了走在前面不远处的杜雪棠。他的主人要他把杜雪棠带回去,他若是带不回去,那他便也不用回去了!所以他只能跟着杜雪棠,等着杜雪棠改变主意的时候。“其实我一直很讨厌有人跟在我的身后!”
杜雪棠走了许久之后道。“其实我也很讨厌跟在别人的身后。”
那人将剑抱在了怀里。“那你还跟着我?”
杜雪棠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那人。“我主人说不能把杜兄请回去,我就不必再回去了!所以,我只能跟着杜兄!”
那人道。“真是个惹人烦的家伙!”
杜雪棠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转到一旁将街道边的一间房门打开走了进去。那人正准备跟着杜雪棠进去时,杜雪棠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冷着脸把们关上之后快速将门闩插上,根本不顾在外面吹着冷风的那人。“杜……”那人话还未出口,一道小木门便将他所有的话全部挡在了外面!“我讨厌有人跟着我,更讨厌别人走进我的屋子!即使是我租来的,我也不想其他人踏足半点儿!”
杜雪棠冰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那人愣愣的站在门口。“哼!”
那人手中骨节噼啪作响,显然已经是生气到了极点!但他却无从发泄,他很想冲进这小院里给杜雪棠那张冰冷的脸上来几个大耳刮子,然后再找一条麻绳将他给绑回去!可是他却始终不敢这么做,饶是他在这一带也有着响当当的名号,但他却始终不敢这么做!因为院子里的那人根本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那把被杜雪棠紧握在手中的宝剑下已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了!如果他对杜海棠稍有不敬的话,想必那把剑不会在乎多饮下他一个人的血液。杜雪棠走进屋子里,点亮了这间小屋中唯一的一盏孤灯,紧握着剑柄的手也在那一刻慢慢地放开。那只手因为一直紧紧地握着剑柄而有些僵硬,他缓缓地活动着那只手。原本坚毅而冰冷的脸也慢慢的舒展开,也许他只有在这盏孤灯之下他才不必伪装自己。夜色深,灯被他挑得极亮!但再亮的灯光都无法将他内心的孤寂驱走,再暖的火焰都无法让他冰冷的心燃烧!他坐在孤灯前面,看着那一盏明亮的灯。灯光就像是一只眼睛一样也在看着他。看到了他眼中那个无助的孩子躲在草丛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在别人的屠刀之下!看到了他眼中那个饥寒交迫的孩子在雪地上艰难而倔强地走着……杜雪棠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从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哭过,从没有!他的眼泪,从来都只会交给黑夜保管,他要用自己最坚强的一面来面对所有人!他明白,如果自己不够坚强,那自己报仇的就根本毫无机会!残灯在小屋里闪烁着,杜雪棠没有熄灭它。整个人合身躺在床上将一层薄被盖在胸前,那把闪烁着七种色彩的宝剑不知何时又被他紧握在了手里,或者,他的手根本就没有放开过!就像他从未忘记过那段血和泪组成的记忆一样!小院的外面,那人还在冷风中静静地站着,宛若一把在风雪中的剑一般。他还在等,等到杜雪棠愿意跟他走为止!“他还是不愿意来吗,福伯?”
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坐在屋子里看着流泪的红烛道。之前与杜雪棠见面的那名黑衣人正站在屋子门口,恭敬地侯在那儿。此时的他已经揭下了脸上的黑布,一张两鬓花白,满是皱纹的脸在烛光下掩映着。他的眼中有些落寞,干枯的脖颈上,喉结上下动了动。可以看得出他是极为心疼这青衣女子的。“小姐!他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或许等他把这件事办完之后,就该来见您了!”
那老人的语气很恭敬,但其中又透着无比的慈爱!他们不像是主仆,更像是爷孙!“知道了!福伯您也早些休息吧!”
那女子的声音很好听,但其中所透着的失望却是无可掩盖的!“那老奴告退!”
福伯恭敬地弯着腰,慢慢退出屋外,而后将屋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那青衣女子和那盏一直流泪不止的红烛。随着屋门关上的那一刻,那青衣女子的眼中两滴晶莹缓缓滑落,就像她眼前融化的红烛一样,慢慢的顺着她那张绝美而憔悴的脸滑到下巴,而后两滴晶莹合二为一,滴落在那件青衣上!她等了那人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那人回来了,可那人却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她心中的苦楚又有多少人能明白?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与一名老仆在这苦寒之地一直苦苦等候数十年,其中凄苦又有多少人知道?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红烛最后一滴泪流干,她眼中的泪水也流了一夜。她该睡下了,只有在梦中她才会被那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也只有在梦里那只紧握着宝剑的手才会轻轻抚摸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