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说话有些慢，虽然条理清晰吐字清楚，但像是很久没和人说话的样子。
秦慕雪一直蹲着，和他保持水平的高度，盯着他的眼睛：“你不知道是怎么就落在了这里，还在这里呆了三年，这三年？那这三年，你一直在这石室里？”
狄然点了点头，然后想想又道：“也不是，我知道有个密道可以通往他们的住处，我隔几天就会去偷点吃的喝的，但是拿了就走，我不敢时间待长，怕被他们发现。”
“为什么怕被发现？”秦慕雪道：“为什么躲着他们？”
“因为他们都……不是人。”狄然咬了咬唇：“特别是那个女的，头发扎的很高的，我听其他人喊她宫大娘，她不是人，是魔鬼。”
竟然有个知情者，还是个清醒的能说清楚的，秦慕雪突然有了兴趣，盘膝坐下：“那个宫静羽，都干什么了，你说给我听听。”
可小孩突然惊觉起来：“那，那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我是个受害者。”秦慕雪想了想：“我也是在沙漠里遇到了沙暴，然后不小心掉进来的，她想用我喂她养的蛇，可是她没想到我把她的蛇杀了，我的人还进了空城，把他们都抓了出去。”
狄然听的目瞪口呆：“你，你抓了那个妖怪？”
秦慕雪此时突然觉得跟这孩子说话比跟楚景然说话舒服多了，特别有共同语言。至少他们都觉得宫静羽是个妖怪。眼光出奇的一致
“对。”秦慕雪道：“我猜她在空城里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再来看看。”
狄然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恐。
“别怕。”秦慕雪道：“你告诉姐姐，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她杀人。”狄然道：“这三年，每一年中秋夜，她都会带几个丫头或者小厮进来，就在隔壁，把他们杀了，然后……”
狄然吞咽了一下：“然后把他们的脑袋给切开，从里面取出一块石头来，放在这个房子上。”
虽然没见到，但这和秦慕雪猜测的差不多，秦慕雪冷笑了一声：“她不会武功，对那些人动手，他们不反抗么？”
“不反抗啊。”狄然摇了摇头：“他们就像是被催眠一样，动也不动。”
“那你是怎么看到的？”夏风不由得道：“一个人掉进了一个陌生地方，难道第一反应不是要求助么？”
“我开始是想求助的，但是我进来的第一天，第一天就看到了。”狄然道：“我当时正在密室里找路，看见人了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就先躲了起来，然后就看到她杀了那么多人，我就再也不敢出去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毁了他？”秦慕雪奇道：“听你的语气也觉得这是个很邪恶的东西，毁了不好么？”
狄然正色道：“不能毁，我听那个妖婆说，这东西里面困了千万恶魔，若是毁了，那些东西一定会出来害人的。”
秦慕雪这才恍然，笑了笑：“小小年纪怎么那么相信妖魔鬼怪？难道不知道邪不胜正？”
狄然竟然被秦慕雪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犹豫了下梗着脖子道：“我没有害怕，我，我就是担心。”
“不必担心。”秦慕雪站起身，沉声道：“给我砸了，妖魔鬼怪这些东西，我从来不怕。这世上可怕的从来只有活人，死都死了，还妄想害谁，他们就算是要找，也该去找宫静羽。”
秦慕雪不怕，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当下几人便拿了刀剑，三两下将石头城堡砸了个四分五裂。
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找个袋子装一部分回去给宫静羽看，我们走。”秦慕雪道：“小兄弟，你也跟我们一起吧，我带你出去。”
一个可怜无辜的孩子，不过他能够一个人在空城里躲上三年，没死没疯没被发现，这孩子也不是寻常人，叫人佩服。
只是再叫人佩服，也还是个孩子，狄然刚才还一脸梗着脖子的样子，这会儿突然眨了眨眼，眼睛上就弥漫了一层水汽。
秦慕雪顿时有些头大，这半大孩子，不会哭起来吧。她平日里给人看病时候最害怕的，就是碰到孩子，哭起来凶不得哄不了，简直是一个抵十个。
好在狄然眨了眨眼，硬是将这委屈心酸高兴都给憋了回去，只是使劲儿的点了点头：“我要出去，姐姐，你带我出去吧。”
无论是谁，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无人交流的地方一直待着，就算是精神再强大，也终有自己把自己逼疯的一天。
“走吧。”秦慕雪道：“扶他一把。”
夏风应了一声，并不怀疑狄然的身份。他知道秦慕雪不是个会轻信别人的人，刚才听他说话的时候那么仔细的看着他，便是在判断他说话的真假。
而且在这城堡被砸的时候，狄然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真实，一种赤裸裸的厌恶。
虽然这孩子确实厉害，但一个正常人在碰见这种事情上的反应，都是厌恶吧。毕竟人和魔鬼，还是有区别的。
带着被咂成几块的石头，带着捡来的狄然，秦慕雪和众人很快原路退了出去。
这地方给人一种阴森压抑的感觉，谁也不想久留。
狄然走出石门后，眯着眼睛望着天空，深深的呼了口气，想来他虽然也经常出来，但都是小心翼翼的，根本没有心情和多余的时间去享受阳光空气。
秦慕雪看着小孩眼角有点水润湿气，贴心的侧过脸去假装没看见，和夏风说话。
这半大孩子的自尊心是最强的，既已经知道了不好意思，又没练出沉静内敛，秦慕雪十分了解。
这一趟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众人带着狄然回到柯满的宅子时，还是半下午，门口探头探脑的等着楚景然的人，在看到他们全须全尾回来的时候，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连个招呼都没打，一溜烟的回去报信了。
秦慕雪唤过一个侍卫：“带他去洗澡换衣服，其他人，跟我去找宫静羽。”